晉北城的西北角是一片重巒疊嶂,百裏之內,鳥獸不經,寸草不生,不為別的,隻因那裏聚集著天下所有的亡命徒,和天地不容的大惡人,天底下的王法唯獨在那裏行不通,天底下的高手唯獨那裏不願去,那裏,世人稱其為萬惡崖。
可世人哪裏知曉,這萬惡崖的頂端,是這世間中離明月最近的一處地方。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這不是大惡人做的詩,可這地方寫的卻像是萬惡崖。
萬惡崖,衝月峰,山峰頂,摘月樓。
一個青年翹著二郎腿,坐在頂樓闌幹旁的一把太師椅上,悠哉的看著漫天的繁星,無所事事。
突然身後一陣陰風吹過,少年冷哼了一聲,沒有回頭,但心裏明白是誰來了。
“乖孫兒,爺爺回來了!”
“臭老頭兒,誰是你孫子?你自己注意一下言行!”
“嘿嘿,我要是有孫子,年齡肯定和你差不多大。”白發老頭一手拎著一隻還冒著熱氣的燒鵝,對著少年打趣道。
“呸!”少年起身,二話不說,從老頭手裏一把奪來了一隻鵝,放嘴邊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你小子吃慢點!就一隻,吃完沒了!”
“要你管我!”少年吃的很急,差點噎著。
“好心當做驢肝肺,噎死你個混小子算了!”老頭一臉不屑,低頭聞了聞手上的燒鵝,吞了吞口水,一臉的興奮,仿佛手裏的不是個燒鵝,而是個年芳二十貌美如花的黃花閨女。
可這第一口還沒啃下去,老頭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一下僵在了原地。
撇頭看少年時,他手裏的燒鵝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長刀,和滿地的骨頭。
“老頭,你感覺到了沒!“
老頭點點頭,右手隔空一劃,手指處的空間竟是扭曲起來,將那燒鵝吸了去,並吐出了一支白晃晃的大刀。
“月黑風高殺人夜,正是報仇好時節。”
“上!”語出人出,夜幕之下,月明之時,兩道鬼魅從摘月樓頂飛射而出,像是兩支離弦箭,對著黑暗的崖澗俯衝而下,凜凜帶著勁風,殺氣衝上雲霄,這山穀裏借著夜黑偷偷行走的人馬車頓時亂作一團,聽得幾聲馬的嘶鳴,接下來便是人的慘叫聲音。
放在外麵,這麼大的呼救聲說不定還會讓行凶者忌憚幾分,但這是萬惡崖,殺人放火,家常便飯,沒人願意多管閑事,這才是人之常情。
十三年前,大魯城的牧氏勾結敵國,意圖謀反,誰知事情敗露,被一平民偶然知曉,平民將此事告知齊氏,齊氏欲將此事上報朝廷,保國家太平,清處叛黨。誰知牧氏惡人先行,當即收買了朝廷宦官,偽造證據將叛國罪名冠在齊氏頭上,皇帝昏庸,便屠了齊氏滿門,一夜間皇都內無人言語,一個個西瓜在齊府落地,砸的砰砰直響,而那晚,牧氏的殺手也讓那平民一家的西瓜離了頸。
十三年了,魯被晉取代,牧氏的當家成了國師,魯國的皇室被滅的一幹二淨,可當年那齊氏和平民這兩家的人,卻沒被殺幹淨。齊氏的老太爺逃了,平民的兒子活了,大難那天,老太爺帶著那懵懂的小孩,逃到了邊境,逃上了萬惡崖。
他們知道,他們很久以前就知道,晉王是個貪生怕死之輩,長生不老,他又怎麼會沒想過。小孩和老頭用了三年,在萬惡崖學了一身本領,立足後,又用了十年的時間,將不死仙丹的謠言傳到外麵。晉王派了不少人,當然,派了多少人,就死了多少人。
傳說中說的很明確,非富貴之人,不得仙丹,平者得仙丹,死無葬身之地。
晉王肯定是不會自己來的,那人死的差不多了,這富貴之人,恐怕就隻剩下牧洋這個狗賊了。
少年老頭落地,內功運氣,刀鋒錚亮,一刀一個腦袋,幹淨利落。
窄小的山穀裏血肉橫飛,慘叫連連,月光照得進來,人卻跑不出去。
剩下最後一個馬車,少年和老頭持刀站在前麵,餓了就舔舔刀口上的血,就是不發出動靜,默默地等著馬車裏的人出來。
人出來了,是一個一頭黑發油光滿麵的胖子,肥的連下車都困難,老頭認得他,哪怕這人化成灰,燒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