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2)

這笑容來得猝不及防又天真無邪,黎燭看著懷裏的笑嗬嗬的嬰兒,怔忡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出一句:“這孩子像我。”

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執軒率先反應過來,立即出聲阻止:“王上,萬萬不可……”

“什麼都不用說了。”黎燭將懷中嬰兒放回穩公手上,淡然道,“孤王乏了。執軒,綾卿,你們也早點回去歇息吧。”

這事兒說來也是孽緣。一月前某夜,本該在自家席夢思大軟床上酣睡的年酒生生被硌醒,孚一睜眼,便看到明晃晃一把尖刀正對準自己的腦殼戳下來。

外麵冷不防一道驚雷,映得尖刀鋒芒畢露,殺氣逼人。

好像……不止如此……

驗證般動了動手腳,手腕和腳踝處立時傳來一陣刺痛,果不其然都被束縛住了,身上各處也酸痛得緊,尤其是脊背,硌得生疼。

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姿勢好像是……大字型?年酒艱難地轉動腦袋四下看了看,眼前的景象還有些模糊,但能確定是個山洞,隱約看得見自己的手腕和腳踝正分別卡在四隻大貓的牙口間。

不對……年酒定睛一看,頓時又清醒了幾分——這四叢斑斕花紋哪是大貓,分明就是四隻活生生的花豹!

四隻花豹虎視眈眈,眼中有將她撕碎的欲望,卻好像在顧忌著什麼而遲遲不敢下口,咬合的力道也隻是剛好夠讓她動彈不得,又不至於真的見血斷腕。

這架勢,是要五馬分屍?

年酒閉上了眼,心想一定是自己重生的方式不對。

等等……為什麼會想到重生?

“咦,你醒了啊?”

不等年酒弄清楚“重生”這一突兀的想法因何而起,忽然響起的軟糯聲音便已拉走了她全部思想。

再次睜眼時,剛好對上頭頂那雙清澈純淨的明亮眼眸。

那雙眸子眨了眨,透露出好奇和親近的意味來,聲音也是糯糯的,可是說出的話卻讓人膽寒。

“如果是醒著被開膛破肚,一定會很痛吧?”

說話間已然跪坐在年酒身旁,白嫩的小手握著刀在年酒身上比比劃劃,眉毛微微皺起,咬著嘴唇一副糾結的小模樣兒。

“唉……從哪兒下刀好呢……”

一陣冷風吹進山洞,激起了年酒一身雞皮疙瘩,意思清醒了一些,嗓子卻澀得要命,隻能瞪眼看著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顫抖著下嘴唇說不出話來。

雖然說不出來,但並不妨礙年酒在心裏給這個看起來天真軟萌易推倒的小娃娃默默下定論:是個病嬌,鑒定完畢。

不對勁……還是有哪裏不對勁……

病嬌小娃娃才不管她這些小想法。

遊走在女子脖頸上的那隻小手終於找到了合適的部位,小娃娃滿足地眯起眼,笑容愈發靦腆軟萌,另一隻手的尖刀也握得更緊,朝她脖頸上的動脈湊過去,還不忘用自己軟糯乖巧的口音溫聲安慰:

“要乖乖的哦……”

外麵轟隆隆三道驚雷炸響,電閃雷鳴之下映得娃娃的半邊臉龐異常蒼白,半邊臉皮又盡數攏入黑暗,生生透出幾分詭異。

尖刀應聲而下,直指年酒的脖子!

“刀下留人啊!!”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驚恐的聲音恰如其分地響起,緊接著就有人跑過來,這一來不僅驚散了四隻花豹,一眨眼的功夫就連年酒眼前的孩子也被抱走了。

尖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隻留下一陣沾著雨的冷風吹得年酒打了個哆嗦。

直到此時,年酒才驟然發覺真正不對勁的地方——

明明是命在旦夕了,這樣危險的時刻,為什麼自己卻半點兒不覺得害怕?

三界眾神也許有幸,未曾見過千萬年前神魔之戰中魔王的暴怒,可是今時今日年羨魚的怒火,他們算是見到了。

城破。國亡。族滅。乾坤倒置。

羨魚從千裏之外走來,所及之處生靈塗炭,視蒼生如螻蟻,一步一枯榮。

“阿酒你看,這些人何德何能,讓你舍身去救?”

他輕輕摩挲女子遍布傷痕血跡的臉頰,言語動作都極盡溫柔,又將那具已然毫無生氣的殘破軀體緊緊抱在懷裏,似是要揉入骨血,融進靈魂。

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

“既然這三界容不得你、也容不下我,那我就把三界都毀了,給我們陪葬,阿酒,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