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剛夾一筷子菜,就又響起了叩門聲。
“客官?客官!可否讓小人進來?”
是剛才來的傀儡甲二的聲音。
可聽腳步聲,卻是三個人。
無雙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計較,遂揚聲道:“進來吧。”
店小二隨即開門,臉上還陪著笑容,身後跟了兩個陌生麵孔。
這兩人皆是麵白無須,衣著考究,眼神裏卻透出幾分常年察顏觀色的精明與居於人下的恭順。
其中一人抬手遣退了店小二,便上前一步對著無雙恭敬問道:“敢問閣下,可是無雙公子?”
無雙不動聲色看了他們一眼,語氣溫和:“不知您二位是?”
隻見另一個從袖子裏掏出一麵金牌,卻不敢以此下令或要挾,依舊是恭敬地發問:“我二人是宮裏來的,想請公子您隨我們入宮去,為三皇子診治,不知公子您可願前往?”
“既然如此。”無雙放下碗筷,對這二人笑得和善,“就請帶路吧。”
那兩人對視一眼,微微訝然,似乎沒想到這一趟來得這般容易。
但二人也沒表現出異樣,更不敢多耽擱,待無雙收拾停當,便引著他出了客棧,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宮門一入深似海。
算來也有數十年不曾踏入這片宮牆了。
無雙記得,因著父親容成風彥的關係,自己年幼時深得明帝喜愛,屢次隨父親一起被召進宮去。父親在禦書房與明帝議論朝政,他便到禦花園中,與王爺家同齡的小世子們玩耍,樂而忘返。
誰記兩小無猜,而今斯人已逝。
“無雙公子,您這邊請——”
宮人在前引路,他笑了聲“有勞”,便跟上去,卻察覺出,這並非是前往三皇子秦康寢殿的路線。
如果他記得沒錯,這條路是往明帝秦炎的寢宮去的。
寢宮台階下,無雙停步。
“不知這位公公,是要帶在下往哪兒去?”
領路的太監道:“自然是往三殿下的寢宮去。”
鳳眸微挑,無雙似笑非笑地問他:“當真?”
這鳳眸裏的光太過清冷了些,領路隻覺得一陣心虛,不禁笑得諂媚:“當真……當真的,奴才哪敢欺瞞公子。”可一愣神的功夫,他再去看時,卻覺得無雙的眼眸分明就是一片溫潤,從未變過。
無雙不以為意,先一步踏上台階:“既然如此,煩勞繼續帶路了。”
“哎……好的。”領路太監慌忙應了,不敢再看無雙,低著頭走到前麵去,稍稍放緩了步伐。
此時已是晌午,寢宮裏還算亮堂,隻是綴了許多帷帳,亂縵迷眼之餘,莫名幾分昏沉。
重重帷縵之後,床上蒙著紗帳,隱約可見床上躺著一人,從身形依稀可辨出是一成年男子,看不清麵容。
見有宮人領著無雙走近,侍候在床邊的宮女上前一步,攔在二人麵前,低聲詢問:“什麼人?”
這宮女妝容普通,但身段姣好,肌膚白嫩,行走間帶出一陣沁人心脾的淺淡香氣。
無雙不動聲色地嗅了嗅,心中有了計較。
領路太監向旁小退半步,將無雙引至宮女眼前,輕聲回答:“這位是無雙公子,奴才奉命,請公子來為三殿下診治。”
宮女打量了無雙兩眼,點頭道:“請等一等。”見無雙微笑著頷首應了,便湊近床頭,低聲喚道:“殿下,無雙公子來了。”
床上的人聲音細如蚊蠅,似乎對宮女吩咐了什麼,站在無雙的位置並不得聞,隻能看到宮女小聲應著,片刻後走到無雙麵前,恭順一福身,道:“有勞公子了。”
“不妨事。”
一旁已有宮人各自捧著脈枕銀針紙筆等物侍立在側,宮女並未掀起床頭帷幔,隻是將床上人的手輕輕拉出帳外,墊了青花脈枕,便讓位於無雙。
無雙將兩指搭上那人脈搏,須臾,收手。
宮女關切問道:“如何?”
無雙笑了:“這不是三殿下。”
“什麼?!”宮女登時冷了臉色,像是氣極,“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說的,是事實。”無雙坦然自若,“縱使二十餘年未見,三殿下的脈象也不該是這樣。”
宮女冷笑:“你這是何意?”
無雙道:“此脈象沉細,按之入骨,該是將死之人的脈象……”
宮女一聲嬌喝打斷他:“大膽!”
“你何不聽我說完?”無雙搖了搖頭,“三殿下的脈象,該是牢脈,脈位沉輕,取中取均,不應其形。”
這話倒不是無雙胡說,關於秦康的病情,司空玉曾在手劄上有過記錄,以司空玉之能,他說是牢脈,必不會有錯。
“更何況,不僅這床上的人不是三殿下,連這脈象也是裝出來的。而且,”無雙耐心解釋,忽而看向失態的宮女,又是一笑,神色中不見半分慍怒,“你也不是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