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對於自己尚不了解的地方,還是原路返回比較穩妥。
無雙轉身離開,一路無恙。這次鄧府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好奇的了,因此走也走得毫不猶豫。
一番折騰,三更也過半,獨自走在街道上的時候,無雙又路過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孩子。
蓋在他身上的外袍還是自己當時疊出的模樣。這孩子竟是睡得一動也不敢動,還真是辛苦。
無雙停在那孩子幾步之外,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從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找出幾個銅板,約莫是前日裏吃餛飩剩下的。無雙將銅板輕輕放在孩子手邊,抽回了自己的外袍。
這一夜最冷的時刻已經過去。這孩子既然流浪了這麼久還能好好活著,那麼靠自身抵禦剩下的寒氣也不是太難。
倒不是無雙吝嗇於一件衣服,隻是自己如今身份特殊,外袍質地又是上佳,就這麼留給一個乞兒,未必是對他的慷慨解囊,也可能將他置於小兒懷金過鬧市的境地。
既然連外袍都收回了,無雙自然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照看這孩子的必要。重新將外袍穿回上,無雙信步往前走,權當是六年裏生疏了路線,將這故園再看一遍了。
城中漸漸起了微濛的霧氣。風光徒滿目,雲霧未披襟,遮了寥寥月影,但並不影響視物。
又往前走了幾步,無雙漸漸覺得,這霧氣似乎越來越重了。
但又與一般的霧靄不同,這散漫霧氣似乎是掩飾其中一處的濃重。無雙心中警覺,暗暗收斂了周身氣息,走到霧氣最重的地方,隱在一隅矮牆後,想要看個究竟。
濃霧晦深,像仙人足下朝壇霧卷,又似山野精怪曙嶺煙沉,既飄渺又詭譎。看得久了,也不知是不是幻覺,總覺得這霧氣之中似乎顯出了衣袂身形。
再定睛看時,竟真的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了。
此人身形瘦削,步伐端正,無雙隻看了一眼,就微微笑起來。
還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這可不就是方才在鄧府裏看到的那位仁兄?
無雙隱藏得很好,更何況這位仁兄行跡隱秘至此,大概也沒想到自己還會被人發現,因此從霧中出來後也沒什麼猶疑,徑自往前走去。
霧氣就在他身後如影隨形,一步一隱。
一個小小的家仆,竟然還能這般神通廣大,連帶著府院的陣法、枕中的含章鎖,處處暗藏玄機。也不知深藏不露的那位究竟是大床酣睡的那位鄧府主人,還是眼前這位去向不明的鄧府仆人,抑或是另有其人?
無雙看了看他去的方向,赫然發現,這位仁兄似乎是朝著皇宮去的。
更有趣的是,這便利的霧氣,似乎也是陣法的功勞。
若有所思地回望一眼鄧府的方位,再對應一下方才霧氣集中的地方,無雙心中也有了些許猜測,看來這個陣法並不隻限於鄧府的院牆,怕是將大半個王城都涵括進去了。
而懂得運用此陣法的人,便能借著陣法,在王城各處暢行無阻。
這麼浩大的陣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布置起來更是勞心勞力,絕不可能悄無聲息。於是無雙自然而然地想到,王城中有人布下這樣大不敬的陣法,這個國家的最好統治者到底知不知情?
以那人的多疑與謀算,若是不知情,實在說不過去;可若是知情,那可就太可怕了。
無雙覺得,自己似乎一不小心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才剛出爻辭穀就毫無自覺地卷進這麼多事,若是阿玘在,隻怕又要對他冷嘲熱諷了。
既然猜出了那位仁兄的去處,亦步亦趨還不如殊途同歸。無雙轉身尋了條近道,避開這霧氣,同樣是朝皇宮走去。
皇宮大內不比平民家宅,宮牆不是鄧府院牆那樣好翻的。
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看似崇高又威嚴,隻有真正走進去的人才知道,這裏麵有多少危險與肮髒。
白衣清絕的公子站在宮門外,輕輕皺了眉。
無雙將自己隱在陰影裏,巡邏的禦林軍離他不過百步。
那位仁兄踏著氤氳霧氣走進這宮牆,巡邏的人對其視若無睹,或許是壓根就沒有看見他。
追蹤的人與追蹤的目的地都已是近在咫尺,無雙卻不想再往前一步。
既然如此,就在外麵等著好了。無雙如是想到。於是兀自坦然一笑,眼看著四更天將近,索性轉身而去,尋一處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