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曰:“西樓。”
不過是她遊街之餘的的無心之問,且最清寂之地也莫過於青燈古佛之下僧侶修行之所,可他卻偏偏認真思考了一瞬,繼而篤定是西樓。
驀然回首,猶如宿命。
“西樓?”她心念一動,“雪城帶我去瞧瞧,可好?”
段雪城笑著應下:“既然姑娘有意前去瞧一瞧,雪城焉有不從之理?”
詔寧城西有祈河,祈河上架一座祈願橋,祈願橋頭十步之遠是一棵桃樹,這棵桃樹較一般桃樹更高大些,枝繁葉茂,生機勃勃,相傳生長已逾百年。
祈河之畔煙雨空濛,頗有幾分詩情畫意。這兒人雖少些,卻算不得十分清靜,有茶肆飯館,商販走卒,青鍾古寺,甚至還有一座月老廟。再一觀桃樹上披掛的許許多多的平安符與紅線,倒也與周圍相得益彰。
遠遠地便看到了這棵桃樹。可惜這是早春,非桃花開放時節,尚不到桃花開放時節,更無桃子可言。
“看來我們來早了呢。”她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忽視掉桃樹,徑直走上祈願橋。
橋走了一半,她止步回望這清澈水麵,笑問:“不知是不是我眼神太差,雪城說的西樓,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到。”
段雪城的笑容比被春風吹化的祈河水更動人:“姑娘莫急,再走幾步。”
她剛想說什麼,卻有一個頗為好聽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那小姑娘,你真不該半路停下來,都說有情人隻要在這棵桃樹前許下誓約,再一同走過祈願橋,便可相守到老一世長安。你這樣半路停下來,以後兩個人可是要出波折的。”
她循聲望去,隻見窈窕桃枝間掀出一片緋色衣角,繼而有一年輕男子從桃花樹上一躍而下,一根桃枝勾住了他束發的桃紅絲帶,妖嬈青絲頓時鬆散開來,肆意披散在他肩上,如名家潑墨,寫意風流,一襲緋色薄春衫愈發襯得他麵色白皙,唇色卻嫣紅飽滿,一如染上了桃花顏色。
明明不到桃花開放時節,桃樹上隻零星可見幾枚花苞,在他躍下那一刻,卻有漫漫桃花在他身後紛飛成雪,像是要洗淨他周身的凡塵氣息。
他放肆一笑,極盡張揚,卻不顯絲毫跋扈與膚淺,隻將世間萬種風情都斂在了眼角眉梢,一雙桃花眼眸比春水與桃源更讓人淪陷。
隻一眼便能確定,這是個極美的人,美得足以混淆性別,顛倒眾生。
這樣的絕美,近乎妖孽。
說來也奇怪,這樣豔麗的衣,這樣美麗的人,她和段雪城竟都沒有察覺到他就棲在了這桃樹上。
尤其是段雪城,長年習武養成的敏銳兼一身深厚內力,依然探不出他的氣息,仿佛他已與桃樹融為一體。
仿佛桃花幻化而成。
仿佛在他們談笑間,他一時興起,便從桃樹上現了身形,驚豔了世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緋衣美人向他們長揖一禮,廣袖旖旎,嘴角猶見深深笑意,卻無他話,隻自顧自轉身揚長而去。
她一晃神,又是一笑。
“看來今天西樓是不用看了。得見美人如斯,哪還有心情看其它的景色。”
段雪城報以理解:“既然如此,就先回去吧。待姑娘改天有了興致,雪城定當作陪。”
走回橋頭,她情不自禁又回頭看了一眼,春風拂麵,猶有零星幾朵桃花悠悠飛落枝椏,含情幻變,旖旎優雅, 刹開刹謝總非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