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真真沒什麼形象地蹲在宏科地產公司的停車場出入口處打著電話,一臉頹喪,“總編,您別啊,您再看看,這次的畫稿真的是我入行以後畫得最用心的,為了它我腦細胞都死光了,真的是精品,您再看看啊。”
電話那頭聲音尖銳的女人顯然已經失去耐心:“真真啊,我知道你用心了,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的稿子口味太重,太重你知道嗎?我們需要的是青春少女風!少女風你懂嗎?少女風需要清新,需要那種讓小女孩怦怦心跳的感覺,但是很抱歉,你的漫畫我找不到這樣的感覺,總覺得少了點東西,真真,你要跟著市場需求走,要認清作者萌讀者也並不一定買賬,好了我正忙著,先掛了……”
總編顯然是懶得再和汪真真費唇舌,啪嗒一聲就掛了電話。汪真真一雙大眼瞪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裏怒火叢生。
她腦門頂著一團火,又想到今天姑姑遣她來宏科推銷保險結果自己連大門都進不去, 等在中層停車場想攔車強行推銷結果人家油門一踩讓她吃了一肚子的尾氣,她越想越火大,眼見一輛黑色奔馳豪車帶著有錢人的騷氣囂張地朝她這個方向開了過來,腦門一熱,手鬼使神差地伸進自己的購物袋,掏出兩個雞蛋,氣勢洶洶地就朝那輛車的風擋玻璃扔了過去!
她終於幹了傳說中的報複社會那種事。
兩個仇富的大雞蛋碰到那硬邦邦的玻璃,隨即就綻開成了兩朵大雞蛋花,被毀容的豪車吱的一聲停了下來,刹車的聲音在寂靜的停車場尤為刺耳,車門霍地打開了,一雙被擦得油光鋥亮的皮鞋怒氣騰騰地伸出車外。汪真真看得瞳孔一縮,腳步一退。
可人有時候真是著了魔昏了頭,就比如此刻膽大包天的汪真真,見車裏出來的是個戴著墨鏡身材一級棒的西裝帥哥,雖然汪真真有點近視眼,但不用猜也知道帥哥的臉黑得都能滲出黑水了,她竟然沒想到跑路,第一個動作竟然是將爪子伸進購物袋,掏出了唯一的武器——最後的一個雞蛋。雞蛋在手,頓時她的腰板就挺直了。
隻聽帥哥陰沉開口:“你發什麼瘋?”
汪真真一愣,覺得這五個字聽著有點熟悉,但帥哥長腿邁得太快,汪真真腦子裏塞滿了雞蛋糊也來不及思考,見這男的人高馬大氣勢洶洶,心裏一發毛,雞蛋就扔出去了,叫囂著:“就是發瘋了你能怎麼著!”
她中學時體育成績很爛,但就是投實心球特別快狠準,這會兒工夫她就拿出了自己中學時的巔峰水準,啪嗒一下,雞蛋準確無誤地砸在了帥哥的墨鏡上,直接把人家的墨鏡砸歪了。
帥哥的臉瞬間慘不忍睹,糊答答的蛋清從墨鏡上滴下來。帥哥怒不可遏地摘下墨鏡,怒瞪肇事者汪真真。
他周身仿佛燃燒著可怕的黑色火焰,三個字從他的薄唇裏一個一個低沉地蹦了出來:“汪旺旺!”
這三個字在汪真真的心裏掀起了狂風巨浪,也把囂張的她瞬間打回原形,她嚇得退了一大步。
“汪旺旺”是她高中時的綽號,那所高中可不得了,是本市唯一的貴族高中,雲集了本市幾乎所有的富豪子女,汪真真她媽當時天真地希望她沾染點貴族氣質,可以從此以後走上女神道路,於是走了十幾道關係才把她這個平民少女給塞了進去。可想而知,她的高中生涯有多麼的不堪回首,足足三年,她在富家小姐麵前抬不起頭,可任憑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她老娘基於沉沒成本鐵了心不給她轉學,直到她高三畢業填誌願時,偷改了誌願,考到了很遠的外省大學,這才有了重新做人的感覺。
除了好友芷然,她跟大多數高中同學都謝絕往來了,大學畢業以後也是宅在家裏畫畫,隻是最近被她老娘逼得先把畫畫擱一邊跟著姑姑賣保險,怎麼才出門就遇到老同學了?
汪真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這耀眼帥哥是誰,下意識就回嘴:“你才是汪旺旺!”
想當年她在高中裏也不是純被欺負的主,她也是有可以欺負的人的,那個人就是她那重達兩百斤的同桌豬頭。
每回她挨了班裏千金團的欺負,就會麵目扭曲地回到座位上狂拍豬頭肉乎乎的後背解氣。豬頭是個沉默隱忍的少年,心胸就像他的腰圍一樣寬大,實在忍不住了會回個嘴,比如:“汪旺旺,你發什麼瘋?”
這個時候汪真真就會咆哮:“你才是汪旺旺!”
像高中那會兒一樣高分貝地咆哮完以後,她一不做二不休,扭頭就跑!
“汪真真,你還敢跑!”身後是男人的怒吼,嚇得她屁滾尿流,一雙細腿更加賣力狂奔。
要是被高中時那幫千金小姐知道她慘到賣保險,她臉皮就是有城牆那麼厚也不夠用。
她不想再跟那些有錢同學打交道,於是小宇宙爆發了,撒丫子狂奔,也算她運氣好,剛跑出停車場,就見一輛出租車停在前方,眼看就要開走了。
“師……傅,停……車!!!”汪真真走了幾個淩波微步,第一時間拉開車門,連滾帶爬地上了車,“快走快走!要出人命了!”
那管閑事的出租車師傅順著汪真真的目光看了過去,見是一個西裝猛男在車屁股後麵狂追,氣急敗壞的樣子,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被帥哥追是要出人命的啊!”
這句話在很多人耳裏會有大相徑庭的理解,偏偏畫重口味漫畫的汪真真就想到那方麵了,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司機師傅,忍了忍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