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航想的太多太多。
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想知道方娟怎麼看出案件疑點的,想知道普通的殺人手法裏藏著怎樣的機巧——致巧若拙。他想了解那個不明身份的凶手有沒有遺漏什麼線索,好讓他加以利用追蹤他。那樣,他就可以為這個收容幫助流浪者的好人誌佬伸張正義。他應該是吸毒者戒毒從善的典型,他自己貧困艱難,卻收容那麼多困苦無助的人。用善良的心地,照亮了流浪者的一片天地。
同時,鄭航有自己的私心。他刑事偵查專業畢業,工作後一直沒有放棄學習,並加修了心理學,對國外刑事偵查裏的心理分析術有所了解,能夠看到種種別人察覺不到的跡象。他父親死於暴力報複,聽說涉及的凶手跟吸毒人員有關,他就算想讓自己停下來也做不到。
是他發現了那個受害人,是他陪著他待在樹蔭裏等待警察的到來。他做不到就這樣不管不問地走開。
鄭航沒去過市公安局法醫室,但方娟給他畫了詳細圖紙。他繞過機關辦公樓,穿過刑偵治安所在的附樓,後麵有一道小山坡,坡溝裏有一棟小樓。那是技術樓,法醫室就在樓裏。
他想找歐陽偉,卻得知齊勝也在,正好給了鄭航一個旁觀屍檢的正當理由——他是去找齊勝做筆錄的。管他呢,隻要能讓他呆在那,隨便怎麼著。
但是,這也有不好的一麵。齊勝是大隊長,經驗豐富,看到他使勁往案子裏鑽,一定會察覺到什麼。他的警覺要比歐陽偉敏銳得多。
這也是方娟希望鄭航承擔這個任務的原因。沒人願意自己的案子裏多一個指手劃腳的人,但如果是協助調查的派出所民警就另當別論,他們搶不了功,又可以隨便指使。
何況他是一個什麼案子都沒辦過的白丁。
鄭航敲了敲門,接著做了個深呼吸,心想,父親過去麵對案子時會不會跟他一樣緊張?他有沒有做過出乎他人意料的選擇?就像現在的鄭航一樣,冒盡風險,隻為參與案件,學習辦案經驗,檢驗自己的能力;隻為揭示真相,為可能受冤屈的底層四處奔波。
遙遠而陌生的父親,已經有些想不起模樣,但令他勇氣倍增。他再次敲了敲法醫室的門,徑直推開,走了進去。
一股特別的氣味迎麵撲來,都是抗菌殺菌的福爾馬林藥水味,一聞就知道裏麵存放著什麼。裏麵有一個小護士,看到穿著製服的鄭航,問都沒問,便打開了內門,放他直接進去。
鄭航順著長長的走廊往裏走,四周是有些斑駁的白牆,地上鋪著地毯。寂靜無人,走廊裏隻回響著他本人的腳步聲,那回聲令人心驚。
找到解剖室的門牌,裏麵傳出響聲。鄭航感到垂在兩側的手有些顫抖。窗外漆黑一片,走廊裏孤影無伴,他無法放鬆自己,汗水順著後背慢慢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