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不能像兩個有理性的人那樣來商量問題呢?”他說著,用雙手把自己支撐起來。“我們可以到我家裏去。我來泡一壺茶,讓我們好好談談這件事。我相信,你會願意幫我的。”
“不行。”誌佬高叫著,身體因憤怒而發抖。“你知道我受的傷害嗎?你懂得我的痛苦嗎?你這樣的混蛋怎麼弄得清?我看你是昏了頭,白活這麼長的年歲。去死吧,滾!”
誌佬嘴角淌著口水,臉已扭曲,皮膚發紫並且有很多疙瘩。他已經病入膏肓,特別是精神上的刺激,呆在這裏隻會更加令他失常。
看到這些人,鄭航簡直要精神失常。他感到胸口一陣痙攣,仿佛有窩黃蜂在裏麵撲騰。再往前麵跑,穿過遙嶺巷、九井灣、百步蹬,幾乎每個路口都被一群流浪者占據。他平時很少看到他們,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他晚上都窩在家裏。如果他習慣於夜生活,很快就會掌握他們的活動規律。
跳出百步蹬,進入解放路時,鄭航裝作不經意地向左瞥了一眼。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壞精靈”,他認識。高個子,大塊頭,發達的肌肉可以媲美運動員,穿一身垃圾場上撿來的太空服,汙黑油亮,到處是破洞缺口。但站在路上的架式,真像恪盡職守的保安。
他麵無表情,不給錢也沒有怨言。也許下次這些過路人就會心生愧疚,主動拿出鈔票了。他已經準備好一直這樣無怨無悔地站著,等待某位好心人從兜裏遞出錢來。
透過眼角的餘光,鄭航看到“壞精靈”的眼光飄向他。不用說是認出了鄭警官。鄭航幾次把他叫到辦公室訓話,讓他做正事,務正業。但他並沒有羞愧,隻是防備著,雙腿蹲成騎馬式,隨時可以開跑。
鄭航沿著路口繼續往前走,進入老玻璃廠的後牆小巷。夜已經深了,這一帶是未改造的棚戶區,賴著未搬的原住民都已經熄燈睡覺。路燈昏暗,遠處暗黑的廠房和四周高聳的大樹仿佛一道不祥的屏障,將他與文明世界隔開。
沒有人,沒有聲音。濕潤涼爽的春夜呈現出詭異的寂靜,連貓和老鼠都懶得出來蹦達。他跑得有些累了,手機記步軟件顯示已經奔跑了十公裏,完成了每日目標。他停下來喝水,吃掉兩塊蛋糕。雙腿發抖,胳膊上的肌肉也累得發顫,但他不能停下來。他決定在這裏打一套擒敵拳,熟悉熟悉擒拿動作,讓全身肌肉和經絡得到舒展。
雙腿分開,與臀部同寬,膝蓋腱拉緊。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鄭航對敵經驗雖不豐富,但懂得許多跟蹤與反跟蹤知識,對犯罪的疑心異常之重,在這無邊的暗夜裏,點滴響動都會激發他的本能。
他一個轉身,閃入暗影裏,手裏多了一把匕首。腳步聲停下了,卻有更多細碎的聲音傳來。不論是敢於跟蹤、偷窺一個鍛煉的男青年,還是直接就是針對他鄭航,都是來者不善的。鄭航突然想到父親,如果父親麵對這種情形,他會怎麼辦呢?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仿佛聽到父親的聲音。接著,他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