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來耷拉著腦袋站在自己的崗位上,睜著眼睛打瞌睡。雖然知道當值的時候分心是要不得的,不過昨天晚上沒睡好,他也有些撐不住了。

正想著呢,突然聽到一聲瓷器被砸碎的聲音,吳書來紋絲不動,隻是眼睫略微顫了顫。

二阿哥前一陣過世了,才六歲,皇上的憤怒和悲傷可想而知。

皇上原是個冷靜的人,在外人麵前,從來不泄露自己一絲一毫的情緒。可前兩天值過夜的吳書來夜間聽到皇上不斷呢喃著二阿哥的名字,可見他也隻是個普通的阿瑪,為死去的兒子悲傷的阿瑪。

吳書來有的時候是有些同情這個男人的,兒女生了不少,可兩個最重要的嫡子卻都死了,才二十三歲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小阿哥那麼聰明可愛,皇上最喜歡他,真是可惜。尤其富察皇後的身子也越來越差,養得好還好說,養不好……

正想著,又聽到了皇上砸了什麼東西。

吳書來天生五感比別人要好得多,不要說皇上砸東西,就是皇上現在在罵自己師父常公公的事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常公公是從潛砥就跟在皇上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年紀也大了,如果不是皇上心情不好,是絕對不會對他這麼挑刺的。

暗暗為自家師父祈禱,師父您老人家一定要扛住,皇上心裏不痛快,您忍一忍就過去了哈,可千萬別讓皇上找到咱們頭上來。

眼角餘光看見遠處一宮裝女子在一隊宮女太監的扶持下,搖曳如花地走過來。

吳書來嘴角抽搐了兩下,不由得有些崇拜這些一門心思爭寵的娘娘們。您招子放亮些吧,皇上最看中的二阿哥走了,就算皇上兩月沒去後宮,您也不能這時候湊上來啊,這不是找死嗎?

果然,裏麵傳出一聲怒吼:“讓她滾!不要讓朕再看見她!”

那宮妃臉色蒼白淚流滿麵地跑了,同樣被嚇壞的宮女和太監們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皇上在發脾氣,誰敢招惹啊。

那位宮妃剛剛走,一位公公就一路小跑來到養心殿。這人倒和剛剛那位宮妃無關,他是太後身邊的人,看來太後終於看不下去要找皇上談心了。

果然,沒有一會,皇上走了出來,起駕前往慈寧宮。

皇上走了,養心殿裏所有當值的宮女太監侍衛們都鬆了口氣,所謂伴君如伴虎,尤其這位君還心情不好正在亂發脾氣的時候,當差實在是拿小命在賭博。好在,皇太後終於插手了,他們也終於可以鬆口氣。

吳書來換了換腳,一動不動站一天雖然是他們太監的本份,但也確實是夠累的。

哎呦哎呦,腳麻了……

乾隆到了慈寧宮,請了安,坐下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皇太後看他消沉的樣子心中大痛,拉著他的手有些哽咽地說:“皇帝,皇額娘知你傷心,可你也要注意著自己的身子呀!”

乾隆看著母親擔心得眼淚直掉的樣子也心中一痛,握著她的手,聲音沙啞:“皇額娘,永璉……是兒子最喜歡的孩子了……”

皇太後連連點頭:“哀家知道,哀家知道。哀家也最喜歡永璉,可哀家更心疼你啊!你看看你,瘦成這樣……”

乾隆苦笑,皇太後安慰了幾句說:“皇帝,你是咱們大清的支柱,這滿天下的百姓還要靠你支撐著。你再難過,也要撐著。”說著手上用勁狠狠握著他,“你是皇帝,皇帝就有數不清的悲傷難過無可奈何,可你更要挺起胸膛來麵對,因為如果連你都倒下了,要我們怎麼辦呢?”

乾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揚起笑容來拍拍皇太後的手:“皇額娘,您放心,兒子不會一直消沉下去的。”

太後點點頭,放開他的手說:“皇帝,永琮和永璉的事,你怎麼想?”

乾隆低下眼簾,冷笑一聲,說出的話冰冷肅殺:“還能怎麼想,七個兒子,隻兩個嫡子死得不明不白,還能怎麼想?”

太後也陰沉著臉點頭:“永琮還可能是因為出生時身子嬌弱才走得早,永璉卻一向是健康的。哼,其他人染不上病偏偏就永璉染上。”說著狠狠一拍扶手,“這幫作死的賤人!”

乾隆向後靠在椅背上,眼中殺氣彌漫,說出的話卻平靜安穩:“皇額娘卻不要為這些人氣壞了身子,兒子自然有辦法讓她們給永璉永琮償命。”

太後看看他,想了想問:“皇帝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

乾隆低頭,玩轉起手指上套的玉扳指,沒有說話。太後也沒有再追問,隻吐了一口氣惡狠狠地道:“皇帝既然知道真凶,可切莫輕易放過了!我大清的阿哥們,絕不能成為她們爭權奪勢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