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入獄(2 / 2)

“介福,你裝得倒挺像!”塗錢帑伸手拔掉了他粘貼在嘴巴上的胡子,摘下他頭上那頂破舊的雷鋒帽,老乞丐即刻顯現出一張年青白淨的臉。

汪介福不好意思地點頭哈腰說:“大哥,你出來了?”

“是啊,都出來三個月了。”塗錢帑斜視了一下大鐵碗說:“一天下耒就要到這麼點錢,這怎麼活呀?”

“還好,一碗熱熱乎乎的雜醬麵還是能吃上的。”汪介福笑著說。

塗錢帑緩慢地點上一支煙,嘴裏噴出一股濃濃的煙霧說:“走吧,跟我一塊幹,別再幹這坑蒙拐騙的事了。”

當晚,兩人一杯清酒,徹夜敘談,汪介福告訴他一個重要消息,說是他從鎮裏人得知,他那同父異母的哥哥塗馭球已是汝平市的秘書長,塗錢帑問他秘書長有多大?汪介福眨巴眨巴眼說,就相當於汝河市的大內總管吧,反正什麼事都管得著。塗錢帑把汪介福收留門下,做了他的副廠長,他思前想後了兩天,還是打點了行裝,坐上了去省城的班車。決定去拜會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

當他邁上市政府辦公樓的台階時,心裏還是有點怯。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可塗馭球自3歲母親離婚後就一直跟著母親過,他母親離異後並未改嫁,而是靠屋後那一方萊園艱難地維持著生計,自己從小跟著父母,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日子過得倒衣食無憂。

記得他剛讀初一那年,一次母親領著他到萊市場去買菜,在一大攤蘿卜前,母親停住了腳步,她揀了幾個又大又粗的蘿卜放到籃子裏,準備拿到攤主去秤,一抬頭,看見對麵拿著秤的那位婦女是自己丈夫的前妻。她的旁邊還站著一位比塗錢帑稍大點帶著紅領巾的學生。後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顯得十分尷尬,那位婦女鐵青著臉秤了秤,冷冷地說了聲五塊五,便又將蘿卜倒回後媽的菜籃裏,塗錢帑以為母親在與她鬧不快,乘母親交錢那會兒,他偷偷地又從蘿卜堆裏拿起一隻蘿卜往母親籃子裏塞,但這一舉動被站在一邊的男孩看見,他嚷著:“你偷蘿卜,偷蘿卜。”兩人便扭打起來,各自的母親費了好大勁才將自己孩子拉開,回家路上,母親告訴他,那男孩是他哥哥,

自那以後他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塗馭球14歲時,母親積勞成疾不治去世,父親便把他接過來與塗錢帑一起住,當時家裏也不富裕,父親是縣新華印刷廠業務員,母親隻是一家庭主婦,她對塗馭球極度輕視並百般刁難,有好吃的常躲著給錢帑吃,馭球絲毫不能沾邊,每過寒冬,母親都要給塗錢帑買件新棉襖,而塗馭球總是穿著那件短了一截的破棉襖冷得直打哆嗦。塗錢帑卻常為哥哥打抱不平,母親給了好吃的他常讓給哥吃,或一人分一半,兩人睡在一張床上經常聽塗馭球講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兄弟間的友情也與日俱增。

塗馭球高中畢業後,正趕上上山下鄉,他被安排到與縣城60公裏的玉泉村當知青,一去就是五年,70年代未,國家恢複了高考,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汝平大學,就讀四年,塗馭球從未回過汝灣縣。頭兩年,兄弟倆還有書信來往,後來書信就漸漸少了,塗馭球大學畢業後又參加了省城政府機關幹部錄用考試,被市政府辦公廳秘書處錄用。而這個時候的塗錢帑也頂替父親進了縣新華印刷廠做業務員,他整日東奔西跑,以後幾乎與塗馭球斷了聯係。

六年前父親去世,塗馭球乘著一輛桑塔納回到了汝灣,參加父親的葬禮。這個時候四十出頭的塗馭球已是汝平市政府副秘書長,塗錢帑見他下車時,身後還跟著兩個幹部模樣的隨從,縣委書記胡棕明帶著一幫人也驅車趕到。在塗錢帑家臨時設置的靈堂裏,胡棕明雙手握著塗馭球的手,一個勁兒地說要他節哀,塗錢帑見塗馭球好像換了一個人,原來清臒的麵容肥嘟嘟地凸起兩垛肉,身板橫向發展,厚實肥壯,他跪在父親的遺像前嗑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走到塗錢帑跟前握了握手,隻客套地問了問家常。便緩步出門上了車,住進了縣委招待所。

喪事辦得非常隆重,全由縣委辦公室具體操辦,當父親的遺體送火葬場火化時,後麵跟著的是一條長龍似的車隊。晚上,塗錢帑隻身來到縣委招待所,想和他套套近乎,可發現他的房間裏高朋滿座,煙霧繚繞。縣委書記胡棕明及一些頭頭腦腦們在屋裏呷著香茶,高聲談笑。他根本近不了身。他想或許馭球哥明天會來見見他,與他敘敘舊,便拖著戀戀不舍的步子回家了。

可第二天他得到消息,塗馭球已回了省城,他心裏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和淒涼,他甚至感到自尊心受到莫大的傷害而有些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