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非要勉強你,小田!你既然喜歡二子,二子的情況你現在又知道了,也答應對她好,我覺得你還是……還是……還是把那顆心還給那個女孩好些!”
什麼?把心“還給”那個女孩?還要我做一遍手術?
又一個晴天霹靂!
“媽,你真是糊塗了!田弘現在不是好好的,他有那個女孩的心,我等於是被兩個人愛著,而他們的愛又集於一個人身上,這有什麼不好?我覺得挺好的!有了那顆心怎麼了,田弘不是照樣喜歡我、愛我的,為什麼還要換心呢?你就不怕手術……不行,我不答應!”
“二子,你別開口就像打機關槍似的!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許阿姨歎了口氣,又對我說道,“我是這樣想的,小田,你做的那個人,畢竟是你以前心愛的,說不定現在也是放不下的人——不管是哪種情況,你連那個年輕漂亮的心瀾都沒碰過,我想,這個不幸去世的女孩,指不定多可人心疼!——怎麼越是好人就越是不長壽,我這早幾十年就該死了的惡人反倒能一個勁地活呢!唉,扯遠了!如果你做出來的這個人,身上一點屬於那個女孩的東西都沒有,你覺得你做出這個人來,還莫名其妙地對她好,這是不是自欺欺人?如果做出來的那個她根本不是你心裏的那個人,一點都不是,你傾注了那麼多的心血,是不是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許阿姨說出這話來,讓我頓如醍醐灌頂:是啊,如果那個人做出來了,而她身上卻沒有一丁點兒屬於竹聲的東西,那她就完完全全不是竹聲,而是一個陌生人了,就像從大街上隨便碰見的一個人!對這樣的一個人,我還把對竹聲的感情移植到她身上,可不就是自欺欺人嗎!我要做出來的是竹聲,怎麼能忍受她一點竹聲的成分都沒有?反過來講,如果我不會去愛這個人,那我把她做出來幹什麼?
盡管我知道這很難理解,但我做出來的是一個完全不同於竹聲的人,這是無可置疑的事實。如果我真的回頭去愛這個人,那不就等於拋棄了竹聲,愛了一個新的人?
這個人除了名字,和真正的竹聲沒有一點共同之處!
這我絕對無法接受!
原來許阿姨讓我移植心髒是為了成全我、為了不讓我的努力成為無謂的徒勞,原來她也是哀憐我逝去的竹聲,她也是想讓她複活——哪怕隻是複活了局部!
如此善解人意,如此苦心孤詣,我是不是該讚美我未來的丈母娘?我是不是該寫一首《丈母娘之歌》,在婚禮當天大聲朗誦?
“小田,讓我看看你手術留下的傷口!”
我解開上衣,亮出那道疤痕。許阿姨顫抖著伸出手來,卻沒敢觸碰上它,仿佛一旦挨著那道長長的疤痕,就會給她帶來痛苦,就如疼在她自己身上。
蘇援看著我胸口的刀疤,有點不忍心地吸著涼氣問道:“傷口愈合的時候,心,一定很疼吧?”
“是的……心……很疼!”
許阿姨拉了拉我的衣服,遮住了我的傷口:“能夠愈合的傷口隻會疼一時,無法愈合的,卻要疼一輩子!這就叫長痛不如短痛!我不希望你們留下那種無法愈合的傷口!——小田,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
我一邊係上扣子,一邊回答道:“她叫竹聲!竹子的竹,聲音的聲。”
蘇援愣愣地不說話了,像是還沒有想明白。
許阿姨繼續說道:“愛情是排他的,一顆心隻能愛一個人!這是愛情的真正定義。你胸口裏現在的心,本來是那個竹聲愛你的一顆心,它明明是那個女孩用來愛你田弘的,也就是愛你自己的!這對二子來說,也是種無法統一的矛盾——是你田弘在愛著二子呢,還是竹聲在愛著她呢?你不會去愛那個沒有竹聲本來的心的人,難道二子就該去愛一個沒有你田弘本來的心的人,她愛的到底是你田弘,還是……”
這下蘇援全聽明白了,立即接口道:“媽,心髒隻是讓血液流動的器官,並不能思考、感覺的,這可是科學啊!難道會是心髒在愛人嗎?人的思考,靠的是腦子,愛一個人,說到底用的是腦子啊!是大腦感覺了、思考了、決定了,人才做成表情、行動,這才是情感的實質,怎麼能扯到心髒移植上去呢?你知道移植心髒需要多少錢嗎?有那些錢,幹什麼不好啊?你難道想要田弘受二茬罪嘛?——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