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低沉道：“無論是上古還是如今，物競天擇，敗者無言，我無話可說。”
陳憐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覺得這個樹中的人影，並沒有那麼邪魅，他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就是從心底蔓延了出來。他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殺這麼多人？”
那人影看了看陳憐生，道：“你何不用這話去問明尊？你且看她怎麼答你？”
陳憐生知道仙羽會怎麼答他，仙羽殺人，是因在她眼中，凡人性命，同樹木花草，毫無差別，殺了便殺了，需要什麼理由？這便是上古創世神魔和如今凡人的差別，思維不同，談何觀點相同？
陳憐生道：“可我覺得你和仙羽一樣，並不邪魅可怕。”
那人影道：“你們口中的好和壞，正和邪，不過是你們的曆史和文化的產物而已。但是在我們的時代，有著與你們天翻地覆的文化，你們的正與邪，在我們的眼中，不過一個笑話。我們有必要繼續談下去麼？你不如一劍砍了這棵槐樹，我便真的魂飛魄散了。”
陳憐生一愣，暗道這人好生古怪，怎地還教他怎麼殺死自己。
還不待陳憐生繼續說話，隻見得李世民右手一抬，隻見那寒月古劍立刻倒飛而回，李世民接過寒月古劍毫不遲疑的揮出一道森冷劍氣，直取那被冰封的巨大槐樹，隻見那巨大槐樹立刻分崩離析，而那人影，留下了幾聲低沉而又意味深長的笑聲，隨之煙消雲散......
陳憐生震驚的看向李世民，聲音都顫抖了幾分，帶著幾分不解道：“老哥......為什麼？”
他生性太過善良，覺得這人影不壞，他便覺得這人可以不殺，雖然這人做下了駭人之事，但他覺得也有改過的機會，不該這樣一劍殺死，令他煙消雲散......
李世民淡淡道：“不該殺麼？”
陳憐生本想說不該，可回頭一想，李世民並沒有做錯，那人殺了一村無辜百姓，已是罪該萬死，李世民並沒有做錯的。
李世民看著陳憐生道：“你心性慈悲，覺得他並不邪魅，便該給他機會回頭，這本沒錯。可有些時候，一個人的好壞並沒那麼重要，立場對立，那便已是不得不除了。”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心境，李世民乃是大唐之主，九五之尊，在他的立場，正邪對錯本就不重要了，一切威脅到大唐帝國安危的因素，都該除掉。而陳憐生生性善良，若有可能，他願救世間所有人，即便此人有罪，即便此人為惡，他也覺得該給他們機會改過。
這便是心境和立場，給予人們不同的心理。
李世民收劍入鞘，身邊的不死魔兵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道：“你想救人，我亦想救人，我甚至想讓神魔凡人共存人間，但這太難了，我不似你這邊慈悲善良，所以我選最簡單有效的法子，來達到我的目的！走吧，離長安還遠呢。”
陳憐生看著那棵大槐樹，漸漸化作煙塵，消失在剛剛降臨的夜色中，心中感慨萬千，他確實太過善良，連殺人不眨妖邪也想拯救。他心中此時充斥著的，是滿滿當當的疑惑，救不得麼？他不知道答案，其實這也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站在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角度，正與邪，善與惡，便會變成愈來愈模糊。
其實，這個問題不僅困擾著陳憐生，在此之前，這個問題已然困擾了了生禪師多年......
渡己渡人，乃是了生便是一生想要參透的問題，佛門煉體煉心渡己，可如何渡世人？人善如何渡？人惡如何渡？世間苦海茫茫，究竟如何渡人入彼岸？了生禪師一生皆於此道沉浮，不料陳憐生倒與了生禪師不謀而合。
隻是如今的陳憐生，心中並沒有渡人這樣的概念。他僅僅隻是想幫助每一個人，無論善惡，無論正邪，他都想助。
李世明看著愣在原地的陳憐生，心中亦是頗為感慨，多有無奈，一個善良得不該屬於塵世的人，卻被卷進了最混亂的詭局，他歎了口氣道:“走了！天色黑了，尋間屋子過夜吧！”
陳憐生回過神來，快步跑到李世明身邊，，道:“老哥，我知道剛才那人影為何要殺這麼多村民了。”
李世明道:“便是愣在那裏想這個麼？”
陳憐生搖了搖頭，其實他愣在那裏不過是胡思亂想而已，至於那個人影為何要殺這麼多村民，乃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六道白瞳，道:“他應該是想鑄造一具身軀。”
李世明心中微微思索，覺得陳憐生所言，該是事實了。
陳憐生接著道:“六道白瞳用白骨，生生鑄造了一副肉身，用其容納自己的神魂。我想那人也是為了這個目的，當年他們被封印時，天帝帝俊毀了他們的肉身，以此保證十殿神魔永遠不能逃脫封印。如今他們逃脫了，第一件事情定是要練一具肉身。”
李世明皺眉道:“可他又看不上普通凡人的軀體，是以附身於那棵千年槐樹之上，殺盡村裏平民百姓，曾經掌控生死輪回力量的他，對於生命的力量格外了解，所以他吸取了全村人的生命力量，欲以此來將那千年槐樹化形，對麼？”
陳憐生心中有些驚訝，道:“老哥說得該是沒錯了。”
李世明心中長歎，從今往後，隻怕人間多風雨......
他之所以能猜得這麼準確，乃是因為他對於上古的神魔力量，比之陳憐生，還要了解許多。那人影附身千年槐樹，定是有所目的，陳憐生一說煉體，他便明白了。當今人間已無飛禽走獸花鳥蟲魚化形之功法，但比上古九國更早的文明，會這樣的功法，實在是不能讓人覺得震驚。
十殿八十一神魔，其中之一無形無體，便已然有如此能力，控製樹木如手足一般，若他真個將軀體煉出，隻怕更加難以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