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隻覺趴在身邊的車夫動了動,頓時一股令人煩躁不已的雄黃味道彌漫在凹地周圍的空氣中。姚廷鈞隻覺背後一陣幾乎能把皮膚整塊撕下的摩擦後,身上就再也沒了重壓感。
過了幾秒鍾,姚廷鈞才在肩頭的拍打下緩緩抬起了腦袋,轉頭一看,滿臉黃粉的車夫衝著姚廷鈞勉強的提了提嘴角,“剛才那是狗頭蚺,如果不是今天舉行聖女血祭的話,咱們三個裏,一個都別想逃!”
“謝謝......”姚廷鈞幾乎是用骨頭發出的聲響,仿佛比自己的實際年齡老了至少有五十個年頭,說出來的話裏,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見車夫並沒有對姚廷鈞的感謝做出什麼反應,而是又把目光投向了遠方。
再次撥開擋在眼前的樹葉,姚廷鈞的喉結不禁上下抖動了幾次。不知何時,麵積足足有幾百畝的坪地上,凡是沒有被焦黑的大字蓋滿的地方,都被一排排渾身白衣黑帶的人充斥著。
“呀!——”隻聽一聲劃破長空的尖叫後,成千上萬的白衣黑帶裝扮的人“嗵!”的一聲,竟然像隻有一個人一般,齊刷刷的跪到了地上,在膝蓋與土地接觸的一刹那,頓時揚起了散發著濃濃血腥味的殷紅色塵土。
透過霧蒙蒙的空氣,金黃色高台上兩個被結結實實的捆在柱子上的人,正努力扭動著身軀,試圖把比胳膊還粗的藤條掙斷,可折騰了半天,甚至連一丁點兒縫隙都沒有露出來。反反複複幾次後,兩個人也知道無路可逃了,腦袋一耷拉,算是放棄了最後的求生的欲望。
頭皮陣陣發麻的姚廷鈞雖然不知道血祭具體是如何操作,但一想到兩個無辜的女人就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和老伯狠心殺死,滿腔的熱血騰的一下就躥到了頭上,雙臂一用力,噌的一下就從凹地裏彈了起來。可能是趴的時間太久了,剛邁開步子,突然,腿一軟,整個人結結實實的就砸到了地上,“老子真他娘的廢物!”說著趴在地上的姚廷鈞,握緊拳頭狠狠的砸到了旁邊的石頭上,頓時一股殷紅色的鮮血,順著掌紋,合著滿手泥土淌到了地上。
可能是受到了鑽心的疼痛的刺激,姚廷鈞一使勁,又爬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老淚縱橫的車夫,咬著牙惡狠狠的發起了毒誓,“救不回來,老子就跟他們一起死!”說著攥緊了唯一能用來防身的匕首,血水順著匕首的鋒端,一滴一滴的濺到了土地上。
“謝......謝......”說著弓起身子就朝姚廷鈞磕起了響頭,可能現在車夫的心也揪了起來,一家就兩個女娃,這次竟然全都要以血祭神,神應該是保護勞苦的百姓免遭厄運的,可現在......車夫抬起腦袋,滿臉泥渣子的臉上鋪滿了發自內心的感激,“老漢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姚廷鈞又成了代表正義的紅城司令,在成百上千的兄弟們的呐喊助威聲中,頓時充滿了精神。
踢了一腳躺在凹地裏的川子,“夠娘養的東西!這也能睡著!等老子活著回來了,非得好好收拾你個孬種!”說著一把扯下川子掛在腰際的幹糧袋子,打開一看,還有半個饅頭,也不管上麵這一塊那一塊的青色黴菌,胡扒拉兩下,一口就吞到了肚子裏。
衝著車夫勉強的笑了笑,姚廷鈞像是叢林中的野狼一般,幾秒鍾的功夫就看不到了蹤影。
跪在凹槽裏的車夫,望著姚廷鈞身影消失的地方默默念叨著,“一定要救回來......我的兩個孫女......全靠你了......”說著,緩緩掏出身上疊的四四方方的一遝紙,塞進了剛才扔到地上的幹糧袋子裏,又把袋子重新掛回了川子的腰上,“如果能成功......這幾頁就替我轉交給他......”話畢,車夫抬頭看看墨綠色的天,拽出袖子抹了把臉,站起身,循著姚廷鈞的方向走下了山。
這時候,躺在凹地裏的川子好像夢囈一般,嗯了一聲後,又蜷了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