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外國人,他是不會理解此時我們在想什麼的,所以沒必要跟他解釋,我舉手撳了按鈕。
電梯停在地下三層,門一開,一股冷森森的潮氣撲麵而來。漢默森打了個哆嗦,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蓮花小娘子振作了一下精神,領先出了電梯,毫不猶豫地向西北方向走去。這一層沒有經過任何裝修,幾百根水泥柱子粗糙裸露著,很多沒有拆封的木箱東一排西一排地隨意擺放,顯得擁擠而雜亂。
我們一起走到西北角,她停在一排木箱前,仔細地凝視著木箱上的塵土痕跡:“有人經過這裏,擾動了塵土,是一個身輕如燕的女人。鷹,我想這裏就是地下空間的入口,請把木箱挪開。”
漢默森為難地搓了搓手:“這些箱子裏裝的是大廈的空調係統備件,每一箱的重量都超過八百公斤,我必須得調叉車來才能挪開它們。”
如果放在平時,他的話一定能引人發笑,但現在我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情,繞過箱子,仔細觀察著地麵。地上的浮塵中間,明顯地出現了一雙細小的腳印,毫無疑問,那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子的鞋子留下的。
“這裏一定不會有酒店的女服務生進入,踏足到此的,一定是別有用心之輩。”我立刻下了判斷,雙手搭在木箱上,緩緩發力,把摞在一起的三個木箱推到三米之外。
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兩地交界處,一定孕育著“陰性”的殺機。
“殺手是女的?”我和蓮花小娘子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我和老班淡出江湖許久了,不太注意江湖人物的最新動向。鷹,最近有沒有成名的女殺手在開羅出現?”她若有所思地問。
第一個躍上腦海的人物是唐美,她是名滿江湖的賞金獵人,自然當得起“成名女殺手”這個稱號。
“有幾個,但都跟這邊沒什麼關聯。”我考慮了幾秒鍾,才謹慎地回答。唐美是個領導群雄的大人物,絕不會摻和這些稀奇古怪的詭異事件。
蓮花小娘子振作精神,在前麵近二十平方的地麵上來回踱步,仔細丈量著。
漢默森輕咳了一聲,出聲請示:“陳先生,能否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找什麼?”
他用力地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跺著腳,借以表示此地是堅實的大廈地基,根本不可能出現什麼狀況。
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請他不要打擾蓮花小娘子的思索。
漢默森聳了聳肩,故作幽默地攤開了雙手,慢慢後退,在側麵的一個小木箱上坐下來。他是酒店方麵的工作人員,隻能聽老板安排,否則的話,早就不耐煩跟我們這兩個莫名其妙的東方人攪在一起了。
蓮花小娘子又一次取出了鴛鴦雙殺蟲,兩隻蟲子排成一線,緩緩地在地麵上蠕動著,最終停在了西北牆角。
“就在下麵,蟲子和我都能感覺到老班的思想在活動。”她痛苦地按了按太陽穴,靠著牆坐下,仍然在苦苦思索中。
我走到牆角,腳下是堅硬的水泥混凝土,如果她的判斷正確,現在就需要從這裏開挖。
“漢默森,幫我一個忙好嗎?調集工人過來,從這裏下挖。”我向漢默森吩咐著。
他駭然跳起來,滿臉都是譏諷地大笑:“什麼?陳先生,你知道這下麵是什麼嗎?厚達兩米的鋼筋混凝土,而且混凝土下麵,則是石頭鋪砌的基礎平台。要挖開這裏,最起碼得耗費十幾天時間,相信你們做完這一切後,看到的隻會是地球上最最普通的材料,那就是沙土,永遠深不見底的沙土!”
隻要是思維正常的人,都會這麼說,所以我並不感到奇怪。像月光大酒店這種建築,當時設計施工時,都要達到八級抗震的標準,對地基的穩固程度要求相當嚴格。
“挖開這裏,否則你大概明天就會丟掉現在的職務,沒有第二種選擇。”我冷靜地重複了一遍。
漢默森高舉雙手,做了個準備大聲咆哮的動作,但最終還是理智地忍住:“陳先生,我是一個高級的職業經理人,在歐洲受過專業的高等教育,對於你們東方人做的這些裝神弄鬼的怪事沒有興趣。你可以要求老板解雇我,但我絕不會妥協,用這種無聊的工作浪費投資者的金錢。”
這個高大英俊的美國人能夠堅持自己的見解,讓我感到欽佩,畢竟無論對錯,他都按照自己的行事規則一絲不苟地執行,對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有嚴格的界定。
蓮花小娘子驟然彈身而起,雙眼凶光乍現。
我及時地按住她的肩,低聲叮囑她:“少安毋躁,不要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耽誤了重要工作。”
她的這種表情我見過無數次,做為煉蠱師的女兒,一怒殺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如果不是老班的柔情感化,她早就變成苗疆的殺人女魔頭了。
我取出電話,準備打給米茲。如此堅固的地下基礎,需要專業人員進行開鑿,才能事半功倍。以米茲的力量,做到這一點會比較容易。
“鷹,我剛剛有些失態了,這裏的五行方位有些古怪,思想仿佛無法自控似的。”她慚愧地盯著腳下,“也許是這幾年的安逸生活,把我的武功和煉蠱術徹底荒廢了。”
其實,真正感到慚愧的應該是我,老班是最愛她、最寵她的男人,卻因為我的拖累而死,令她的思想世界再次化為一片荒漠。
“吱吱、吱吱吱吱”,兩條小蟲陡然怪叫起來,其中一隻振翅飛起來,在空中盤旋一周後,倏的俯衝,紮向牆角。那個位置原先有幾個如蟻穴一樣的小洞,最初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但兩隻小蟲頃刻之間,便擠入小洞,隨即不見了。
蓮花小娘子一驚,立即盤膝坐好,雙掌合什當胸,雙眼也緊緊地閉上。
漢默森一聲冷哼,起身躲到更遠處的地方去,仿佛對中國人的小把戲越發不屑一顧的樣子。
“基礎之下,是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極遙遠處,有一點亮光。亮光近了,那是一個方形的入口,一道階梯盤旋向下,一直向下。對,就是這裏,我之前的判斷一點都沒錯。我加快向下俯衝的速度,直到被一扇門擋住去路。這裏的牆上、地上、門上到處寫滿了紅色的文字,毫無疑問,那是咒語,但不屬於我所見的任何門派。那扇金屬門非常嚴密,我無法通過……”她夢囈一般低語著,頭垂得越來越低,下巴已經抵在中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