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鴛鴦雙殺蟲的追蹤(1 / 3)

“我的--”武藍沒能繼續說下去,汙血激射出來,那道環切的傷口讓他根本無力發動垂死反撲,護手鉤和窄刀同時落地。

蓮花小娘子霍的淩空翻身,穩穩地落地,一直走上台階,拾起了地上的那枚白金耳環。她很聰明,故意搖落耳環暴露了武藍的行蹤,才能讓我作了一次巧妙的伏擊。

武藍無聲地栽倒在牆角下,他將會給米茲帶來第二筆賞金。其實,分布在全球各地的賞金獵人每天進行的也是同樣的工作,比如唐美,賺得的人生第一桶金,也是來自於國際刑警組織的獎賞。

我陪蓮花小娘子一路從步行梯上樓,她在沿途不斷地觀察著頭頂的吊燈,眉頭始終緊鎖,無法釋懷。

“孩子們怎麼樣?聽不聽話?”我試著用另外的話題衝散凝重的氣氛。

“我已經將他們送往瑞士的一個著名修道院,老班是那裏最大的慈善捐助人,相信他們一定會把孩子們撫養長大。而且,我們的所有財富也委托給了當地的一家慈善機構,孩子們長大後,會有足夠的錢供他們生活、創業,遠離江湖上的血雨腥風。我和老班夢想過但沒得到的平靜生活,希望能在孩子們身上實現。”

她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踏上十八層的走廊時,突然俯身敲擊著兩側的櫻花木護牆板。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當年救過他們,現在對方奮不顧身地回來報恩,並且老班已經送命,也就等於他們生於我手又死於我手。

“對不起。”我沉痛地表達了自己滿懷的歉意。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不就是江湖人的生存法則嗎?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陳先生,我們還了你的恩情,下一代的孩子們就可以問心無愧地做人行事了,永遠不必枕戈待旦、隨時等待向人報恩。二十一世紀的江湖雖然變得光怪陸離、人心不古,但我和老班的心卻沒有變,永遠有自己安身立命的原則。”

她的話坦坦蕩蕩,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對於未來的美好向往全部寄托在孩子們身上。

“我會請瑞士的朋友幫忙照顧他們,請你放心,老班的孩子就是我的子侄輩,他們一定會生活得無憂無慮--”

我是好心,但蓮花小娘子猝然站直了身子,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陳先生,如果你想讓我和老班死得安心,就永遠不要去看我的孩子們,永遠不要向他們施以恩惠。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能答應嗎?”

稍停,她用更加嚴肅的口吻,一字一頓地補充:“他、們、受、不、起、任、何、人、的、恩、惠。”

我突然發現,任何言辭都無法消除我們之間的隔閡了,隻有苦笑著點頭。

蓮花小娘子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她和老班願意報恩而死,這是今生的宿命,但她決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重複這種命運。

走入一八零八房間之後,她迅速檢查了房間裏的一切,視線最終落在空調通風口上。當時,老班就是從這裏退走的,也許就在離開大廈後遭了別人的毒手。

蓮花小娘子從靴筒裏擎出一把銀色的小刀,長歎著坐在沙發上。

這個房間再次發生血案後,又經過了徹底的清掃,重新恢複了整潔,而米茲也沒有下令留下警員值守,才會有現在的暫時安靜。

“我會釋放出自己體內的雌蟲,讓它沿老班的行動路線去尋找。陳先生,你就在這個房間裏守著,有了進展,我會打電話給你。”她捋起袖子,在自己左肘彎裏輕輕割了一刀,傷口深及脈絡,但卻沒有一滴血湧出來。

老班夫妻的家世來曆都很複雜,蓮花小娘子更是有苗疆煉蠱師的血統關係,所以很多時候行事怪異,常人無法理解。

老班當時槍殺了“陰間”的三個人,我感覺金薩帶領的這個行動小組裏應該還有第四個人。因為按照軍事戰鬥慣例,他不可能將所有的人集結在同一個房間裏,至少得有一個外圍人員負責消息傳遞和監控策應。

以金薩那種身經百戰的高手而言,絕不會忽視了這一點。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空調通風口上,驀的一陣苦笑。自己曾奇怪金薩為什麼會忽視那條極其重要的進出路線,現在看來,那恰恰是他最好的伏招。

蓮花小娘子已經在沙發上盤膝打坐,右手拇指按在肘彎的創口上,突然從喉嚨裏迸發出一生晦澀之極的低喝,應該是苗疆地區的某種土語。當她的拇指離開創口時,一條紫紅色的小蟲緩慢地蠕動著出現了,在她肘彎裏隻停留了幾秒鍾,便緩緩地沿著小臂向下,一直爬到她的掌心裏。

“天大地大,去找你的朋友吧--”她用小指的指甲輕輕推動著這條半寸長的細瘦蟲子。

“啪嗒”一聲,一顆水銀珠當頭落下,在茶幾上碎成幾百顆更小的微粒。她的聲音變得更加輕柔,用剛剛那種土語絮絮叨叨地訴說著,猶如慈愛的母親在輕撫著繈褓裏的嬰孩。

那條蟲子扭動了幾次,身體一下子繃得筆直,再過了幾秒鍾,它的兩側竟然展開了一對纖薄的紅色翅膀,顫巍巍地抖動著。

蓮花小娘子站起來,抬高手臂,讓小蟲靠近通風口。忽然之間,那小蟲振翅飛了起來,在通風口外“嗡嗡嗡”地盤旋了幾圈,一下子紮進了黑乎乎的格柵裏。

“陳先生,我們電話聯絡,老班是不會令你失望的。”她霍的甩掉了灰色長袍和頭巾,露出裏麵的黑色緊身夜行衣來。在她後背上,緊縛著一隻算盤大小的金屬駑匣,腰帶上則是插著一柄銀色峨嵋刺。

“你自己多保重。”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她推開那扇格柵,屈身鑽進通風口,若有所思地再次回頭:“陳先生,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苗疆、黑山衝伏牛嶺、夏侯蓮花。我死了,記得托人捎信過去,找嶺上的紅頭煉蠱師夏侯風雨,就說她的女兒嫁給妙手班門的人,從來沒有後悔過,而且跟老班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來生如果有緣,我還希望做他的女兒,傾畢生之力孝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