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車門,同樣冷淡地看了他一樣,轉身走向米茲。他正呻吟著爬起來,然後飛起一腳,踢在夏蓋頭頂。這仿佛是一個無聲的信號,按住夏蓋的警員們同時動手,拳如雨下,打得夏蓋鬼哭狼號般亂叫。
今天的陽光不算強烈,就算是最愛美的女孩子都不一定需要撐陽傘,偏偏這個陰陽怪氣的祭司卻一本正經地撐著傘立在那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夏洛蒂就在車子裏,沒有她的命令,祭司是不會動手的。
夏蓋的呻吟聲越來越低,而米茲等人也的確發泄夠了,其中一個警員取出手銬,嘩啦一聲鎖住癱軟在地的夏蓋,倒拖著扔在草坪中心。
米茲氣喘籲籲地走向我,臉色更加難看,兩顆眼珠已經半邊充血:“陳先生,這次的事可能是個誤會,你能否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我拍拍他的肩:“對,我什麼都沒看到,隻是以後別太大意,在這個世界上,有槍在手也並非是萬無一失的。”夏蓋的囂張行徑讓人討厭,已經犯了眾怒,米茲的過激行動情有可原,並且動手的是一群警察,最終結果隻能是法不責眾,不了了之。
“我突然覺得……很累,陳先生,我恐怕不能送你去見夏洛蒂了,需要停下來好好睡一覺,再補充點東西。”米茲欲哭無淚,被擊中的太陽穴位置已經出現了一大塊瘀紫。
我還想安慰他幾句,但他已經扭頭走向別墅的門口,腳步沉重之極。
“陳先生,現在可以上車來談談‘詛咒之石’的事了嗎?”車子的貴賓席位置窗子忽然滑下,露出夏洛蒂的燦爛笑臉。
誰都不再理會倒下的夏蓋,警員們全都散開,各自繼續手邊的工作,而令人不解的是,夏洛蒂和祭司也對他冷漠如路人,誰也沒有提及,甚至連一個關切的眼神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目前的形像很狼狽,徹夜不眠加上沙漠風沙,臉色不會比米茲更好看。
進入車子時,夏洛蒂再次淺笑:“陳先生,每次見你都仿佛非常憔悴的樣子,難道冷小姐對你那麼重要?”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風衣,腰帶緊束,細腰僅有盈盈一握。在她側麵的茶幾上,擺放著一隻白色的保溫便當盒,旁邊則是一碟香氣四溢的阿拉伯烤肉餅。
我沒有理會她的話題,自顧自地落座。
車廂裏隻有我們兩個,她在中央遙控器上撳了一下按鈕,嚓的一聲,四扇車門的保險鎖同時落下。
“關上門談生意會比較安全一些,陳先生不會介意吧?”她的手指再次輕輕地撥弄遙控器,墨綠色的電動窗簾合攏,乳白色的頂燈也亮起來。
“我不會介意,隻關心‘詛咒之石’在哪裏?方便的話,現在就開始談你的條件吧?”
我預感到這次談判不會太順利,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隨著夏洛蒂的圖窮匕見而隨機應變。現在,我們已經與外麵的世界完全隔開,以卡迪拉克的良好隔音效果估計,就算在這裏開槍殺人都不會引起外麵的注意。
座位側麵的音響係統裏飄出幽雅輕柔的薩克斯音樂,車身顫了一下,隨即向前開動。我不想問她要去哪裏,也沒這個必要,到了該說的時候,她一定會主動揭示答案。
在開羅人的傳聞中,夏洛蒂是一個相當有錢的富孀,但她的年齡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有錢的女人憑借昂貴的化妝品和每日超過五個小時的精心修飾,可以將年齡成倍縮減,相信夏洛蒂在這方麵的花費也是一個天價數字。
“陳先生在想什麼?”夏洛蒂取了一支香煙在手,但並不點燃,隻在指間把玩著,似乎在刻意向我展示自己修長的手指。
我淡淡一笑,平靜地搖搖頭:“沒想什麼,隻不過洛琳館長的詭異死亡,讓我有點心悸而已。可想而知,當法老王的詛咒開始顯露神力時,接下來將有更多與之相關的人送命,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沒有人會因此而遭厄?”
“你在暗示我?嗬嗬嗬嗬——”夏洛蒂仰起白天鵝一樣的白皙頸部,毫不在意地輕笑著,隨即揭開了那隻便當盒,一股奶油玉米濃湯的暖香瞬間充滿了車廂。
她的另一隻手輕輕在額頭上一拍,笑容更加旖旎而深沉:“隻顧研究陳先生的心理活動,把正事都忘了。這是我親手替你煮的湯——到達埃及後,你每天都在忙碌辛勞,身邊沒有一個合格的主婦照顧,長此下去,就算是鐵打的身體都會熬壞的,是不是?”
我料不到會出現如此一幕,不禁有些詫異,但表麵上仍然不動聲色。
“陳先生?”她溫柔地笑著再次叫我,拿起盒蓋上嵌著的一隻嵌銀湯匙,在那碗湯裏輕輕攪動了一下,玉米粒的原始香氣越發誘人了。
“咕咕、咕咕”,我的肚子裏發出不爭氣的鳴叫聲。忙了整夜,昨天與希薇一起吃過的晚餐早就消化殆盡了,真的需要補充食物。
“多謝。”我移到茶幾另一側的座位上,默默地接過湯匙。
如果是最糟糕的估計,這碗湯和食物裏都有迷藥甚至毒藥,夏洛蒂要殺人滅口或者是套問我腦子裏的秘密,但我更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既然“詛咒之石”是解決問題的最終焦點,我似乎無法拒絕與她合作。
湯和餅都很可口,並且她一直都在微笑著注視我,目光中飽含著甜膩膩的溫情。細想起來,相識數年,豪爽大度的冷馨都從沒替我煮過湯,而一直是由家裏的菲傭代勞。冷馨屬於事業至上的女孩子,在她眼裏,翻一小時的考古資料,遠比費心費力地去煮一鍋湯更有意義。當然,我對她沒有什麼特殊要求,隻要她過得開開心心就好。
“好主婦一定要煮得一手好湯,這樣才會令自己心愛的人永遠不肯遠離。在我們埃及人的文化習俗典籍中,煮湯和修飾,是主婦們不可或缺的兩門功課,就像呼吸和睡眠一樣重要。陳先生,你認為這句話說得有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