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洞消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否則的話,此刻我和唐美應該仍舊待在洞底摸索研究,而不是無功而返。
“希薇小姐,我沒有開玩笑,就在我的腳下曾出現過一個小洞。不過,現在由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它消失了,也可以說是關閉了,這一切,唐美小姐可以作證,那是一個直達金字塔底的神秘通道。洞的盡頭,是一塊直徑為三十米的金色地麵,那很可能是一整塊無法分割的黃金——”
曾經的一切曆曆在目,即使希薇不相信,我也要把它講出來,以便清理自己混亂的思路。
希薇呆了一呆,苦笑著搖頭:“陳先生,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她望著我的目光逐漸變得溫柔起來,再次沿著巨石走了一圈,堅決地轉過身來:“陳先生,我們該走了,你我都明白,這裏什麼都沒有。”
我仰天長歎:“對,什麼都沒有,世事如棋,塵煙若夢,你大可以把我剛剛說過的事當作夢遊囈語,我們回城去。”
到達金字塔下的時候,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殷紅的朝霞躍躍欲試著在遙遠的天際鍍了一層美麗的金邊。
“希薇小姐,站在金字塔下,你是不是也會想起與‘黃金之海’有關的古老傳說?據說拿破侖和亞曆山大大帝都曾計劃炸毀這座龐大建築,看看古埃及人到底在塔身下藏了什麼,對不對?”
我停下腳步,還是不願意就此罷手。今晚的一切似乎都在唐美掌控之中,包括那次突如其來的瘋狂下墜,她始終鎮定如常,執著地衝向洞底。“她到底知道些什麼?那金色地麵下到底藏著什麼?難道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奇特空間嗎?”
希薇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抓著我的袖子:“走吧陳先生,回城去再說,否則管理人員一出現,可能會引來夾纏不清的盤詰。”
一瞬間,我看到她右手的五個指甲蓋上全部覆蓋了一層淡淡的蔭翳,那是一種極其淺淡的煙灰色。與希薇總共見過兩次麵,但我注意到她是一個不太喜歡妖冶妝扮的女孩子,端莊而純淨,指甲一直都是幹幹淨淨的本色。
“你的手——是不是感到有些麻癢?指甲蓋部分尤其厲害?”我顧不得禮貌,揮手握住她的腕子,發力壓住脈門位置,減緩血液流動速度。
“一直都在癢,我以為是被蟲子叮咬了,怎麼?有什麼問題?”希薇扭動著手臂,要把右手抽回去。
我嚴厲地阻止她:“別亂動,這是唐門的毒藥所致,毒性相當猛烈,大意的話隻怕整隻手都要廢了。到我背上來,咱們立即趕回去!”這種名為“一手遮天”的毒藥最擅長沿血液回溯的路線擴散,一旦毒性侵入心髒,就算是神仙到場也回天乏術。如果我早些發現的話,絕不會帶她爬上塔頂去,因為行走時全身的血液流動加快,會加重毒藥的傳播威力。
希薇乖乖地伏在我的背上,任由我背到車前,把她放在車子後座上。
我割斷安全帶,在她右臂的腕部、肘部、肩部做了三層緊縛包紮,焦灼的心情暫時緩和下來。唐美在洞底暗算我,又在車子前順手向希薇下毒,果真當得起江湖上送給她的“豔如春花、心如蛇蠍”這個八字評語。
“我的手越來越癢,陳先生,我不能失去這隻手,拜托你快送我去醫院!”希薇的眼睛裏重新蕩漾起了淚光。
開羅醫院已經是非洲大陸最頂級的醫療機構,但很顯然,那裏的醫生們對唐門毒藥絕對是無能為力的。
我拍拍希薇的頭發,溫柔地微笑著:“別擔心,我來想辦法,你怕不怕疼?”
她咬著唇輕輕搖頭,忽然長歎:“陳先生,你知道,我是做科學研究的,整天與儀器、旋鈕打交道,失去一隻手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按下儀表盤旁邊的電子點煙器,始終保持微笑:“你會沒事的,隻不過得忍一會兒痛,還會在指尖上留下一小條微不足道的傷疤。”
點煙器彈起時,我取出一柄微型的瑞士軍刀,打開環錐,在微微發紅的點煙器上灼烤了幾秒鍾,然後握住她的右手,在小指指尖上輕輕一刺,淡紫色的血線飛濺出來,射向車窗外麵,同時車廂裏也彌漫起一種古怪的腥氣。
希薇緊皺著眉:“放掉毒血就會沒事了,對嗎?”
她是生物研究學家,這種醫療常識還是會有的,不過對付唐門毒藥遠沒有這樣簡單。“一手遮天”最令人頭疼的關鍵點在於,入侵人體後會在每一道經脈的交叉點、轉折點裏都留下根,普通抗生素針劑對此毫無辦法,比較可靠的辦法是采取全身血液“透析”的複雜技術,才能確保傷者康複。
“對,放血、注射抗生素就會沒事。”我盡量安慰她,但卻更擔心除了“一手遮天”之外,唐美還在希薇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毒血射出的速度漸緩,我在其它四根手指上運力揉捏,而後將她的小指含在嘴裏,連續啜吸出五大口毒血。希薇不再說什麼,閉著眼,無力地斜倚在後座上,但此刻她的右手指甲蓋已經重新變得紅潤,“一手遮天”的毒性暫時得到了控製。
我發動車子,向城裏返回。萬幸的是,司空摘星也在這個城市裏,他對於唐門毒藥頗有研究,恰好能夠援助希薇。
“唐美——”我在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在急速下墜中救她,任其自生自滅好了。失去直覺之前,我之所以要拚盡全力翻身對著她,是因為我過去曾受過最艱苦的“熬鷹”訓練,能夠在別人無法承受的痛苦折磨下,提聚全身能量做最後一搏。
正是基於這一點,我看到唐美麵對那塊五米直徑的地麵做了一段奇怪之極的動作——
她右手舉刀,在自己裸露的左臂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從腕部一直到肘尖全部鮮血淋漓。血滴在地麵上,金色的光芒似乎減弱了許多,等她伏下身子,把手臂上的血塗抹在地上之後,那一部分的金光徹底消失了。
“詛咒受製於血,怨獸匍匐於血,世代獻祭,人蛇共享,祈求萬能之神,賜我以終結噩運的力量。”
她的嘴裏一直念念有詞,虔誠地垂著頭,專心致誌地塗抹著。外圍的金光映在她的臉上,充滿了無法言說的邪惡與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