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經過
這世上所有的情緣、所有的故事,其實,都是一場重逢。
每個人的情緣和故事,不是從這裏開始,隻是從這裏經過。
(元):蘇生
邙山。山腳。
黃昏,昏黃。
石階路染得像一條黃蛇,把影子絞得細長而斷層。
石階旁,野白菊茂盛的開著,隨著路蜿蜒而上,像是在等待下一朵白菊的開放。
石階上,有一個男人,白衣、白靴,靜悄悄地走。
當他走過時,野菊竟一一依次垂頭,似在奉迎。
他的腳步,和風一樣,寂寞、蕭瑟。
不一樣的是,他走得很慢,慢而穩。
孤獨的人走路大都慢而穩。
慢,慢是怕錯過微弱渺小的美,抑或是痛。
穩,穩是堅定安靜,仿佛整個世界唯有他一人。
他叫蘇生,蘇醒的蘇、生長的生,一個視力很好的男人。
視力很好的男人,大多有一雙迷人的眼睛,如深邃的湖水綠。蘇生就有一雙。
湖水綠雖深邃的,但他的眼睛更深邃,無底的深邃。
大約是這樣的:
當他看著孩童時,他的眼睛是可愛的幹淨的,像美好的玉一塵不染。
當他望向夜空時,他的眼睛是遙遠的孤獨的,像斑駁的月一襲向晚。
當他望向土地時,他的眼睛是痛苦的悲涼的,像滄桑的路一聲哀歎。
但是,他總是在微笑著,仿佛很幸福地樣子,仿佛幸福總是從他心田溢到唇角。
蘇生不高不低,大約五尺三寸。可當你望向他時,尤其是望著他的眼睛,不需要多麼深情,隻需要靠近,隻需要淡淡望那麼一眼,你心裏或許會生出一個聲音:他是這世界上最高的男人。
因為眼睛告訴你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不知不覺中,你會被他迷住,漸而膜拜。
總之,眼睛有深度的男人,總是很迷人的。
忽,蘇生略停頓了下來,似乎有人彈琴。他聽到琴音裏有一個字,唯一的一個字:去!
他笑了,他這時的笑和他的腳步很慢很安穩,他知道這琴曲是“來去弄魂曲”,是一首攝人魂魄的曲子,但聽琴音中又有一絲淡而憂傷而美麗的情愫,這是比較美麗的女子才能夠彈出來的。
隻是,他很奇怪,為什麼美麗的女子要學這樣的曲子?
琴音如海水,滔天巨浪洶湧地推著他離開,莫要前去。
他聽到“去”字時,浪碎、曲已終!
如果仔細觀看蘇生的左耳,細心的你或許會發現蘇生耳垂流出一線血,像情人的血淚,腥甜、苦楚。
蘇生的發無風自逸,似又長了些許。就這一彈指,一線血消逝。
蘇生看著遠方如火晚霞即將熄滅,眉毛向上微挑,唇角勾起一朵雪蓮,便雙腳破空飛向邙山山頂。
他飛,像風一樣,飄。
不再是寂寞,而是靈動。亦不再是蕭瑟,而是瀟灑。
像他的雪蓮之笑,說不盡、畫不窮。
(一)經過
晚冬初春的黃昏總是很短暫的,不一會兒便入了夜,或許是夕陽也討厭寒冷吧。
夜,殘夜,殘風。
殘風漾過,飄野菊暗香。
山頂,繁星千點,月彎如鉤。
星光黯淡,卻依舊照著世間零碎的故事和夢。
鉤鋒明亮淩厲,輕輕一抹便能抹殺思鄉人兒。
但,更亮的是蘇生對麵姑娘的眼睛,盈若海水,風吹過,海波千層漣漪。
說不盡的吸引。畫不盡的柔美。
卻又不能言說的,冷。
她就是彈來去弄魂曲的姑娘。
如果天帝在人間有一遺珠,那便是她。
她,眉黛煙青、眼亙秋水。望她眉眼,經意不經意間沉醉,而輕舟已過萬重山。鼻子最是風流,天生一拱鵲橋分兩翼。最妙的還是唇,如三月桃花含苞待夜放。一襲青衣,身後仿若煙霧繚繞,生生多出一段距離。
即使是最無賴的男人,經過她身邊,也會退後三尺,打圈回繞而行。
如果是女人,怕是沒有勇氣敢在她三丈之內呆上一刻。
山頂的樹特別的高,姑娘身旁的樹把六角滿亭圍著,六角滿亭把她圈在裏麵,頭頂籠罩著月影颼颼。
“滿亭”,它也有來頭和寓意。
昔年蓋世劍客唐多令,與無數江湖豪傑決戰於莽山之巔。
大大小小的決戰共計八十一次。
也就是說,死在唐多令手下的江湖高手少有八十一人。
唐多令覺得自己如曆經九九八十一難,修成正果,方立亭於此。
取圓滿之意。
姑娘人在亭中,卻猶如仙女在仙境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