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兩個怪人(1 / 1)

寒梟離開慕容天驕的寢宮,在清輝徐灑的月色下,他的步履矯健而且飄逸。他並未趕回聽雨軒,而是一個人走向了神宮西南方向,那裏有兩個他渴望一見的人。那兩個人在慕王神宮已經隱居了三十多年,曾經與慕容天驕一起打過天下,可謂是刎頸之交,而且是與慕容天驕一同來到的藏慕峰,一同在這裏印跡絕塵。慕容天驕方才告訴寒梟,那兩個人現今貴為長老,卻鮮少理會慕王神宮的諸事,各自癡迷著不同的修行。一個叫杜好陵,在江湖上時以詩酒風流著稱,九九八十一手春秋劍法乃是他的不傳絕學,曾被江湖稱頌為三絕風流劍客,第一絕便是劍法,第二絕乃是詩藻,第三絕是輕身的功夫,據說當年乃是天下輕功第一人。另一個叫楚子湘,當年以佛門一百單八手圓覺拳法享譽江湖,人稱笑麵菩提,一雙慈悲眼憫懷天下,一對降魔拳橫絕八荒。如今,這兩個絕頂高手已經垂垂老矣,不複言當年之勇,一個嗜酒成癡,一個投身禪林。

寒梟已經到了這兩個當年人中之龍修行的禪風堂前,隻見巍巍峨峨的一座大殿矗立在怪石嶙峋之間,浩浩的風煙縱橫鼓蕩。月光灑落處,有一方巨石,巨石之上寂寞地坐著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看樣子正在虔心誦著佛經。寒梟抱拳躬身,振聲道:“晚輩白狼寒梟拜見前輩。”那老者仿佛已經屏絕一切念想,對熙熙攘攘的世人不再理會,是以對寒梟的到來毫無感知。

寒梟已然猜出這個老者應是當年的笑麵菩提楚子湘,見他毫不理會,便又振聲道:“晚輩冒昧前來拜謁楚老前輩,還望海涵。”楚子湘猶自置之不理,連眼睛都未眨動一下。寒梟見他如此,不禁莞爾一笑,卻見從大殿裏橫著飛出一條身影,這人之所以橫著飛出來,乃是因為在他的胸上平放著一個偌大的酒壇,即便是在橫飛之中,那酒壇裏依舊有一道酒線向這人口中飛射進去。

這人眨眼間就到了寒梟近前,身子一挺,匪夷所思地便直立在寒梟麵前,隻見他一頭亂發,麵上泥垢層層,一雙眼睛似閉不閉,似睜不睜,一身酒氣令人難以招架。他單手托著酒壇,翕然一笑,癡癡道:“你這小娃娃,莫要驚擾了楚大師,小心他發出獅子吼,要了你得小命。有什麼事還是找我這個酒鬼,不拘你想怎樣,隻要陪著我這個酒鬼喝酒,都有求必應。”寒梟笑道:“想來,老前輩便是當年的三絕風流劍客杜大俠。”

這人眼睛裏閃出莫名其妙的猶疑的光影,遲疑地問道:“三絕風流劍客是誰?老酒鬼可是不記得了。小娃娃喊我老酒鬼就好,什麼大俠小俠的,真個是笑煞個人。”寒梟哦了一聲,道:“前輩所喝的莫非不是酒,而是孟婆的迷魂湯,否則怎地不記得了自己從前的名姓?”杜好陵突然大笑起來,雙足一飄,縱上了那方巨石,搖著楚子湘的臂膀,道:“好笑,好笑,好笑的要命,這個娃娃居然認為人還有名姓,豈不知世人不過是老天爺眼裏的螻蟻罷了,要姓名又有何用。”

楚子湘微睜開雙目,衝虛的眼睛瞧了瞧寒梟,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兄弟如何拘泥著相如斯,你所說的楚子湘已經作古,杜好陵也已經寂滅,現今在你眼前的不過是兩具枯骨而已。”寒梟仰麵瞧著他們,淡然道:“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麼不記得自己的名姓與記得自己的名姓又有何不同,都不過是一樣的無我相無眾生相,真正拘泥著相的豈是隻有在下?”

一聽寒梟出言不俗,大有禪理,楚子湘先是一怔,接著便大笑起來,道:“小兄弟所言正合佛理,如此看來倒是老夫不對了。”身子一飄,掠下巨石,上下打量著寒梟,問道:“小兄弟麵生得緊,可是來自紅塵齷齪之地?”寒梟笑道:“我心是佛,所見皆佛。紅塵在前輩看來乃是齷齪之地,卻不知前輩之心為何?”聽了他這一席話,楚子湘倒是怔住了,巨石之上的杜好陵跌足大笑,一個筋鬥翻了下來,喜不自勝地道:“小娃娃說得好,說得好,真真是深得我心。”

楚子湘良久才緩過神來,黯然道:“老夫參禪數十年,卻還是悟性不足,小兄弟隻是三言兩語便將老夫難倒。老夫看來還是未入門徑,慚愧,慚愧。”寒梟道:“前輩之言,倒教在下心生愧疚了。在下隻是詭辯罷了,那裏及得前輩佛法精深。”

杜好陵此時卻不笑了,瞪著寒梟,問道:“小娃娃,你且說說看,你從哪裏來,又為何要找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怪物?”楚子湘目光也有些深沉,道:“你可是慕容尊者讓你來找我們的?”寒梟道:“在下乃是來自白狼山,因事誤闖入藏慕峰,竟然遇到了霍滄海這個魔頭,在下與他鬥智鬥勇,將計就計進了慕王神宮。”於是將自己的一番奇遇,細細講給兩個老人聽了。

杜好陵瞪著眼睛,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楚子湘瞧著寒梟,淡然道:“你來找我們,大約是想試探一下我們之中哪一個是那個精熟陰陽二氣神功的蒙麵人,對麼?”寒梟暗忖道,遇見真人不說假話,便道:“前輩所猜正是。”楚子湘仰麵一歎,道:想不到慕容尊者居然也懷疑我們是圖謀不軌者,罷了罷了。不知道小兄弟怎麼試探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