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叫都行。關於克的事,我為我魯莽的決策向您道歉。”藥王寺盡量懇切地說道,略微欠身後才落坐。她沒有想到這位“臣先生”會這麼快再次找到她,之前她被驅離時,還預計著至少要在三四天後才能讓他的不滿平息少許呢。因為讓克行動的結果畢竟……連她這個主使者都意外得不得了。
“好吧,就叫你司長好了。”破君不否認自己有含帶諷刺的意味。想了下,他笑道,“說起來,原來你們真的是通過克認準我的,他的能力相當有趣呢。”
“……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藥王寺麵露驚異之色。
“不,我隻是用排除法,最後得出隻可能是克運用了他的能力。”破君狡黠地說。所謂兵不厭詐,他當時也隻是那麼說而已,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老實說,除了那位人生經驗豐富並且手握重權的美女署長之外,破君也壓根就沒想到還會有人在意他這顆細小的螺絲釘。但是,克著實是個例外……
“Mind Asassin,隻要碰觸生物的頭部,就能夠對精神和記憶造成一定的破壞。”雖說是要啥鍋配啥蓋才完美,可也還好克醫生不是個徹頭底尾的破壞狂。
“不……他隻是讀取了一部分記憶,對精神沒有造成任何傷害。”藥王寺急忙說道,克的性情她很清楚,就是盡量不想傷害到別人,他才會擁有這種能力。
“可是侵犯到了個人隱私。”破君冷冰冰地說道,回到南館後,他才更加確信了這一點。“司長,你知道嗎?小七海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我想,就算克不是故意的,也應該是他沒能控製好力量吧?如果你們要找我,大可以通過她傳話,為什麼要用這麼惡質的方法呢?”
“我不認為靠她傳話你就會出麵。”伊莎貝拉插話道,她以前就認識破君了,但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司長一樣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釋懷。”瞥了眼她,破君仿佛沒聽見般地繼續說道,“有些人是會刻意忘記那些事的,可克提取記憶的手段,卻會讓他們再次回想起來。這有多殘忍,我想司長也能大致想象得到。就好比……伊莎貝拉,你希望你反複記起自己殺害兄嫂時的情景嗎?”
倒吸了一口涼氣,伊莎貝拉畏懼般地垂下頭,不再言語。
“愛本來就沒什麼理智可言。所以愛上血親雖然是現世不容許的事,但這在這裏本不應該算是罪。可你過分了些,比王爾德筆下的莎樂美還要可怕。嗯……那對本該幸福生活的夫婦真——是可憐。”破君嘖嘖地發出長歎,一古腦地道,“也活該你在這裏還要繼續殺死自己的至愛。說起來,我們家萬歲爺就差點死在你手上呢……他,和令兄很像嗎?”
能知道這些,這個人果然是……在桌下,藥王寺撫住伊莎貝拉的手,她能感受到這雙手因恐懼而不停地顫抖著,冰涼無比。有些事情,就算想忘也忘不掉。所以,克是伊莎貝拉的守護神。每每在她崩潰時,他都會將這部分記憶破壞,將伊莎貝拉從懸崖邊拉回來。
“你先回去吧。”藥王寺小聲說道,但卻沒得到應有的回應。藥王寺又使勁握了握她的手,伊莎貝拉才惶然地站起身,一語不發地走掉了。
她肯定,會直接去找克。藥王寺有些悲愴地想到。可是精神是人身上最強韌的部分,如果不是將之整個破壞掉,被消除的部分記憶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被再次喚回來的。屆時,那種衝擊將比才接受記憶時造成的效果更大。伊莎貝拉現在就如同拚命想擺脫藥物卻又不得不賴倚生存的癮君子……因此她才會站在這一方,不惜一切代價結束掉這種殘酷的,卻也是咎由自取,心甘情願的懲罰。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有點記仇。”破君毫無歉意地笑道,“不過話說,你也跟我們萬歲爺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呀?”
“不該說的?”藥王寺越來越懷疑,他是來報複而並非談判。
“我們萬歲爺可是很善良的,你說那麼多悲慘的故事,是為了把他留在北館吧?”破君無奈地說道,當然這也不外乎有他多想的可能性。“他那個人啊,就是沒辦法對那種事置之不理。”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藥王寺申辯道。就價值而言,挽留邊境人對她們的目的並無任何裨益,可是,這個人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據我所知,貴方很想得到我們的支持。”對方停頓間的深思一覽無餘。注意到自己話語間不慎走漏出的弱點,破君努努嘴,心虛似的衝身旁盡職盡責的雪夜吐吐舌頭,趕忙換了話題。“雖說我主張以中立為原則,不參與你們的內部爭戰,但畢竟我也已經算是這裏的一員了,無論我願意與否,結果都必將關聯到我。所以,隻要司長能滿足我幾個任性的小要求,我就會傾全力支持貴方。如何?”
“請盡管提吧,我會認真地考慮看看。”話雖如此,藥王寺卻別無選擇。對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如果不滿足那些要求,他就有可能倒戈到南館那方。
果真是後來者居上。雖然是特別的存在,但在當初看起來並不會有多大氣候。誰能想到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索性褪去了全部人性,將精神力塑造得比墮入這個煉獄的人們還要冷酷得多。而現在想起來,恐怕就連這回的分化,都是由這個人挑唆的……藥王寺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那張從驚懼突變成無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