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停頓下來,藏人站在原地看著林君,說道,“與其說在下和你是人質,你不覺得,白龍更像人質嗎?”
“什麼?”林君臉上顯現出訝異的神色。
“雖說我們三個都屬於第三方勢力,但實際上,隻有她一人被留在第三方的位置,這讓在下不得不擔心啊。”藏人沉重地說,“南北雙方,都有我們認識的人。但實際上看起來,他們全都不是朋友。如果白龍的鑰匙真的是你……你可千萬不要那麼容易就被幹掉了。保持警惕吧。”
……鑰匙是他?沒可能的。林君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藏人所說的,他大致聽懂了。或許,與其說他們是北館拿來要挾白龍的人質,倒不如說,白龍是南館要挾邊境人的人質。
“在下知道,就算被攻擊,你也不會將自己所熟識的人置之死地。”藏人慢慢地說道,“就像是對偶爾會殺氣騰騰的雪夜一樣,你依然也隻會製服他,放過他,企圖扭轉他,甚至連危險到必須進行自保時都不願意去真正地使用武器。”
“我在你眼裏真就那麼善良?”林君不否認自己有戲謔的意味,可他一點也不明白藏人是什麼時候自認了解他了。但老實說,他不覺得這樣的藏人有什麼不妥。
“至少比在下善良許多。”那麵,藏人卻悲愴地笑了下,繼續說道,“善良沒有什麼不好的,在下也並不是要強迫你去做不喜歡的事。隻是,這裏不一樣……這裏的舞姬,可沒有原來那一代的天真爛漫。這裏的舞姬絕對會為了消滅子獸而殺害鑰匙,她們做得出。加之子獸消失鑰匙也會消失,代價是一樣的,對她們而言最多隻是先後順序而已。如果子獸很難對付,她們更願意選擇去偷襲鑰匙。相對的,就算她們之中有人也很善良,可一旦舞姬之戰一定要進行,她們也絕對會選擇優先保護自己的鑰匙。包括鞠月在內。”
“你是不是想的太嚴重了?在這種主題,還是由白龍自己做決定比較好,我們隻能當觀眾……”
“不,鑰匙比舞姬本人更重要。在下隻是擔心……”藏人欲言又止地打斷林君,說道,“你知道,白龍現在沒有右手,她甚至沒辦法正常使用卡片書。或許這樣一來你會想,如果子獸消失了,那白龍就不會受傷了。但是也必須要考慮到,子獸是由思念最重要的人的心情召喚出來的心之子,若是最重要的人的消失了……在下不能想象白龍會怎樣。”
“你真的很看重她呢。”林君不自覺地發出歎息。
“是啊,非常重要……”說到這裏,藏人的目光黯淡下來,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說你啊,”竟然意外的老實。看著藏人這樣消沉,林君頗為無奈地說道,“旁觀者清……兄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太清楚了,要是拿我們兩個做比較的話,你成為她鑰匙的可能性要比我大得多。多得多。”
“……呃?怎、怎麼可能,不會的。在下知道,你對她很好,她也……你不要誤會,在、在下沒有那種資格,和她並沒有那種關係,隻是她無意中救過在下一次,在下當然很感激她,她不會對在下這種人……”
完全沒料到,剛剛沮喪下的頭顱忽然就發出了不解地驚歎,還開始結結巴巴的拚命解釋。想起白龍,想起德雷克,林君第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個誰知道在樂園活了是否上百年的小老頭兒,其實還隻是個才被遣送到邊境時那個最多隻稱得上早熟的少年人……原本看似藏人與鞠月有種同樣的氣息,都具備老謀深算的圓滑,而且可以說,他們處事方式根本就是完全相同的。但現在,林君就不這麼認為了。
或許吧,藏人是有無與倫比的勇氣和一夫當關的身手,可似乎,他在感情方麵缺失了太多太多了。可能這和他那幾近傳奇的成長經曆有關,也可能是被這個世界那無限的時間所腐蝕……盡管硝煙彌漫,竭盡滄桑,但也以至於他深信不疑的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受到任何眷顧,隻能因與生俱來所侍的道路,隻能因雙手犯下過的罪孽,一生都在被人憎恨與厭惡中渡過--存在於他笑容中那份有違常理的平和,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心底湧起難以名狀的感覺,林君禁不住捂著嘴竊笑。“要笑死我了……你啊,我說你,你才善良吧?說你是天使都不為過……”
“天使?”藏人茫然地重複道,很快也察覺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並輕咳了兩聲企圖掩飾過去。也不想,這種舉動反倒讓林君笑得更誇張了。
“沒什麼沒什麼,你就保持這樣吧,能保持這樣也不錯。”到頭來還是一小大人。林君壓著肚子裏的狂笑說道,“唉,總之別管是不是為了誰,你都要隨時保持警惕。”看見藏人還想說什麼,林君補充道,“我也會注意安全的。”
“嗯……嗯,那就好。”
第一次被人嘲笑的這麼厲害,藏人渾身都不自在了。臉和脖頸的交界處有些發燒,害他覺得自己這會兒好像幹什麼什麼都不對勁?
唉……明明無心的話,卻總是能讓人燃起無謂的期望……
“不會讓你過去的!黑帝!衝啊!”
“「我不是我,而是相反的看著我的東西。」”
前一天的戲碼又一次上演了,隻是過程不太一樣--在眨眼之間,藥王寺和黑色巨獸的位置替換了。撲了一空的黑帝像被蒙住了,一頭霧水地甩著腦袋,轉過頭隻看見暴跳如雷的主人和悠然從主人身邊走過的攻擊目標。
“等下次有興致再繼續玩吧,小姑娘。”藥王寺輕鬆地說道,衝背後隨便地甩了甩手。
“可惡……”被嘲弄的女孩用力地攥起拳頭,大聲罵道,“居然使用「反轉」?太卑鄙了!小黑是大笨蛋!為什麼不躲過去呢?隻要你能讓那張討厭的臉哭出來,咱家就給你買世界上最好吃的餅幹!”
“嗚嗷……”
在重賞麵前也提不精神的黑色巨獸蔫了下來,心有餘力不足地耷拉著尾巴趴在地上哀鳴,像等候家常便飯一樣任憑主人如何訓斥。
“藥王寺老師意外的厲害啊。”在遠處旁觀的林君說道,從昨天的對話他有聽出,身為南館領主的鞠月對藥王寺的選擇心存芥蒂。並且,藥王寺明顯重於伊莎貝拉,也或許還重於邊境人。
“我們都叫她藥王,以前是做藥的,現在還是做藥的。”伊莎貝拉簡單地說道,“她也是舞姬之一,最後能勝出的很可能就是她。”
“你不是想許願嗎?”林君問,“這麼快就放棄了?”
“我和她的願望是一樣的,誰許都行。”伊莎貝拉無畏地說,“在大義麵前,個人的犧牲是微不足道的。”
“喂喂,我怎麼越聽你們那越像是恐怖組織了……”
“那你現在就是在和我這個恐怖分子為伍哎?”
“好了,算我怕你了。”打著停的手勢,林君又揚起下巴示意了下操控黑帝的女孩。“她是誰?我怎麼聽那怪得亂七八糟的口音很耳熟啊……”
“她叫言葉,是……”猶豫了下,伊莎貝拉沒說下去。
“言葉……”林君倒是立刻就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咀嚼著這兩個字,林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麼說巴貝爾要記錄官抓的爆破魔和艾克撒城下遇難的女學生都是她扮演的?”天,在黃昏巷相隔半年竟又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