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樓層靜悄悄的,偶然傳來幾聲不慎提高的竊竊私語,但很快就又壓了下去。自邊境人兀自決定做了部分的坦白後,檢票口的氣氛也無奈得越發沉重了。在幸存者中,沒有人嚐試大聲說話或與多人交談,隻有在聽到了什麼讓自己驚訝的事時才會陡然提高音量,使交談雙方以外的人注意到他們。而被發現時,也又因懼怕被別人的視線盯著,變得更加沉默下來。像是被強製緘默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可就是受不了再這樣壓抑下去了。沒死不是很好嗎?卻搞的比全家死翹翹了還難過似的。看著那些正牌主角們,福爾圖娜心情惡劣且不耐煩地用指尖敲打著地麵,眼神凶神惡煞地活像是個一觸即炸的連鎖地雷。就是被這些人牽連,他才必須做這身又老土又髒兮兮的打扮,連好好洗漱都做不到。邊境人真是可悲,要為不複存在的東西豁出性命。不過……煩躁歸煩躁,也是因人而異。待目光轉到米娜身上,福爾圖娜又立刻變回柔情似水的一麵了。
隻見她十指輕輕地交叉著靠在膝頭,口中無聲地不知在念些什麼。或許,是在祈禱吧。為那些死去的亡靈,更為這些還活著的人們,或是再加上邊境人自己?要愛上這樣的女孩,真是太容易了。福爾圖娜樂得在米娜注意不到的時候觀察她,這樣,他每每都能發現到她的可愛之處。
不是棕紅也不是金紅,竟然是那種稍稍偏暗,有如血液般活生生又濃重的深紅……好特別的顏色。可惜不得主人自己的喜愛。嗯,睫毛好長,淺綠色的瞳孔像圓潤的玉石一般……可這大概就是她沒辦法一夕成名的原因吧?現實能吸引到大部分人的,終歸還是要有翡翠或綠寶石一樣強勢透徹的顏色才可以。
呃……好半天了……還在祈禱。也還在抱持著回避的態度。那個她不肯說名字的人,在她心裏還真是有夠重要的了……那當時她那樣做好嗎?林君倒罷了,他才是真正被遺留下來的人吧。那她呢?她就那樣幹脆的離開了,是想要裝出堅強的樣子尊重那個人的意思,還是徹底被搞糊塗了,沒能想到自己?
有後悔嗎?
“別再祈禱了。”福爾圖娜不由地想去拉開米娜的手。
“嗯?”
“我說別再祈禱了,神什麼都聽不到的。”
“是啊,要是能聽到,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米娜淡定地笑道,“也有可能,是聽到了反倒不遂人願吧。”
“……才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呢。”福爾圖娜下意識說道,“不過我倒真沒想到,原來你還不到二十歲……”
“是不是像個傻大姐?”米娜故意指著自己。
“不是啦,我是說我之前以為你是……後來就再沒這麼想過了。”福爾圖娜輕聲說道,“你在談論那個人時……感覺很不簡單……”
“嗯,他確實很厲害,隻是厲害得亂七八糟的。”
“我的意思是,不簡單的是你。”
“我?”米娜詫異地看著福爾圖娜。
“那樣偏執還有點瘋狂的人,一般人最多隻會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要拯救他,或是要給他溫暖……可你卻能說出,你願意和他一起憎恨整個世界……”瘋狂也有傳染性嗎?
“那隻是我隨便說的啦,也是大言不慚……”
“你還很冷靜地跟我說,可能是同情心在作怪,讓你忍不住想去可憐他。你真是很奇怪,一般人說到愛,是絕對不會想要承認這點的。林君那邊也是,他們應該誰都沒跟你說過那些話,可你卻看得很清楚……”
“因為,我是旁觀者啊。”
旁觀者……沒再說什麼,福爾圖娜專注地看著米娜坦率且無所顧忌的笑容,縱使腦中有再多的疑惑,頃刻間也更加莫名其妙地煙消雲散了。這女孩……到底是怎樣的啊?寧可選擇一起墮入黑暗嗎……就她那一生的記憶,她不是天真到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的人,可即便如此……就是知道,也無所謂嗎?或是才更加無所謂?
“怎麼了?”見福爾圖娜顯出少許失落,米娜關切地問道。
“沒事……”隻是在一瞬間,有種不可能替代得了那個人的挫敗感。福爾圖娜心情不佳地連著歎了幾聲。
“對了,”米娜又轉而說道,“我剛才不是在祈禱哦,是在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
“嗯,也可以當成是在唱歌啦……”米娜不好意思地笑道,“是自己給自己唱歌。有時腦袋裏很亂,默默地唱歌就能平複下來了。”
“這樣……”那他是否也該嚐試下這個方法?福爾圖娜很快的自嘲地否定了這一臨時起意的念頭。她的話看起來很美,自己做就會活像傻瓜了。比東施效顰還不如。
“我剛想了想……福爾圖娜,你很沒自覺哦?”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