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幕 在夢見堂夢見夾竹桃小姐(3 / 3)

“白開水就可以了。”林君趕忙說道,“別糟蹋了,我不太懂得欣賞這些……”是真的不想喝,因為這也是屬於那個人的伎倆。

“是嗎?”萬齋先生頗有些訝異地說,“上次百香堂店長選購了套很精美的茶具……”

“我一個大老粗,怎麼能和我們店長比。”林君自嘲地笑道。

“什麼糟蹋不糟蹋的,那我也是粗人了。”萬齋先生搖搖頭,但還是放棄了泡茶,聽林君的端了兩杯溫開水過來。

“萬齋教授,”既然是同事,林君就同對方一樣以職稱相稱了。“你在這裏開店很久了吧?”

“二十多年了。”萬齋先生笑道,“我最近還在想要不要上點太陽鏡,可年輕人喜歡的款式實在是太容易變了,怕是會賠光。”

真的是很普通的生意人……又追加了三言兩語,客套罷了,林君兀自點點頭,依舊不抱希望地問道,“剛才你見到米娜了嗎?”

想了下,萬齋先生搖了搖頭。“她沒有來過,怎麼,她的眼睛沒事吧?”

“沒事,隻是問問……”

醫生就是醫生,三句話不離本行。林君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默默地思忖。能擁有影像口香糖的隻可能是邊境人,但邊境人除了新來的人外,藏人也好白龍也好,甚至是米娜也好,都沒必要做這種無聊事。即便這不排除是最後一個沒有自覺的舉動,可她也不至於會把他,它就那麼丟下。所以排除下來……

“雪夜呢?”

“也沒見到,怎麼?”

“他眼睛也沒事……我敢保證,他的視力能跟飛行員媲美。”

若是萬齋剛才見到雪夜了,那幾乎就可以確定那個人型就是他放的……但是雪夜怎麼可能會認識那家夥啊?

“我們店長也沒來過嗎?”林君再次毫不委婉地詢問道,隻是不管怎麼說,鞠月更不可能了,她雖美得不似真人,但特異程度終歸還是沒有那個有著一頭獨特蒼金發色的雪夜高。這可能……她是自己所熟悉的黑發的緣故?先入為主的觀念真麻煩……

“沒有。”萬齋先生肯定地說,“店長大都隻守著自己的店,我這裏又一向沒什麼有趣的事……串門也不會到我這裏來。”

“呃,”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哀怨啊?林君尷尬地笑了笑,換了話題。“你這裏的植物很多啊,都是你自己種養的?不過在黃昏巷能看到這些花草原本的樣子,也蠻新鮮的。”說到這個,是有點奇怪,萬齋先生這對那奇幻規則免疫?可他應該也有自己的院子和樹……

“是啊,與其和嘰嘰喳喳的人交談,還是和植物交心比較容易。”萬齋先生和藹地說,指著那些花草。“而且植物本身就很有意思,相信身為生物學教授的你應該更有感觸吧?”

“你是說?”

“他們散發出的味道和本來就有的習性都很附和自然天成,不像人類那樣任性的隨心所欲。”萬齋先生講道,“不過人類也不是真的就一事無成。人類給植物安排的內涵意義或是花語這類的,有時也挺附和他們自身特性的。說起來也很有趣。”

“這個……其實我對這些沒什麼研究。”林君硬著頭皮笑道,他忽然覺得萬齋更適合去講生物學。

“比如那邊的。”

“向日葵?”

“沒錯。向日葵也叫望日蓮,是一直在地上仰望著太陽的花朵,目光一直追隨著太陽。我認為他表達的就是一種崇敬,傾慕之情。花語也是這樣。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在和太陽聊天啦……哈哈哈!”萬齋先生先自己爽朗地笑起來,而後又接著說道,“那邊是很容易被人和向日葵搞混的非洲菊,花語是永遠快樂,同時也是神秘的代名詞。林教授,你沒這麼覺得嗎?能夠擁有永恒的快樂,確實很讓人向往,但也是不可能獲得的,因此才顯得遙不可及卻讓人癡迷。”

“怎麼會這麼說呢?”林君遲疑著問道。

“如果不失去信仰的話,或許可以。”小口喝著杯子裏的水,萬齋先生繼續說道,“可人類要遠比植物複雜得多,也貪得無厭得多。作為信仰的某項事物可能會隨時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一瞬間損壞。這樣,能成為快樂的可能性就會隨之消失。所以人類心中永恒的快樂隻存在於幻想裏……但我覺得,若是能擁有這樣一朵可愛的非洲菊,也算是一種快樂吧。”

果然這巷子裏沒有普通店鋪。林君頗有感觸地定下的隻有這個概念。看著這些花草,一秒間,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大大的水槽,裏麵有不少水生植物。

“那是……菖蒲?”

“是啊,你挺有眼光的。”萬齋先生顯得很高興,似乎忘了林君在這裏的職業。“菖蒲的涵義是,信仰者的幸福。你不覺得這話很正確嗎?能篤定地去信仰某些事物,確實是這世間最為至高無上的幸福啊。”

“這樣……”木然地想了想,林君說道,“萬齋教授,第一次見麵時,我就覺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像你這種體格的醫生真的不太多。”

“嗯,有很多人都這麼說我。”萬齋先生毫不避諱地大笑起來,嗓門一下又抬高了。“而且像我這樣的人擺弄花花草草,是不是覺得很不搭調啊?”

“沒有……”可能是自己猜錯了。這種事可能性太小了。林君轉念想到,又問,“你很喜歡用功夫茶?”

“嗯,應該算是有興趣吧?”萬齋先生思忖著說道,“我也是才接觸,不過喝起來確實芳香襲人……真迷人,不小心就上癮了。”

“就是麻煩了些。”林君搖頭而笑。“我認識個人,也很喜歡功夫茶。可我是看到了這些花,才不知怎麼了想起他的……”

絮絮叨叨東拉西扯的閑聊著,林君一邊掂量著這個所謂的萬齋先生。樸素、穩重、知性,以及難得的浪漫主義者。除了最後一項,其它一切形容一個守本分又安於現狀的普通中年人的詞語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這位眼科醫生嘴上雖然總是市儈地抱怨生意不景氣,可卻常常沉淪在自己的話語之中。不太擅長當個對談的角色或聽眾。而且,這裏作為待客時用的座椅全部加起來也隻有兩張,可以確信他並不喜歡與多人交往。甚至能說,相較川流不息的客源,這個萬齋先生更喜歡在自己的店裏與不會說話的植物一同享受片刻寧靜。

水喝了,該問的也問了……是,不該問的也問了。無論對方到底是不是沒自我意識的NPC,林君都選擇放棄深交。他站起來,準備離開,不再打擾這位特別的醫師。要說起來……記得在最初還沒開“天眼”時,雪夜有把萬齋先生看成是個溫文爾雅的女人……現在想來也覺得好奇妙。

“有空再來吧,植物學方麵我還要多請教你呢。”萬齋先生不像是客套地說道。

“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林君也更加不自信地說。繞過櫃台,抱著渾渾噩噩地意味,一把拉開玻璃門,林君轉過身又問了一句。

“請問,你知道夾竹桃的花語嗎?”

愣了下,萬齋先生笑了。

“注意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