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種地方很危險嗎……”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危險是危險……還好我夠厲害,沒死掉。也還好是在開學前就被放出來了。那老頭兒給我的時限就是開學前,贏不了就得放棄義務教育退學,一心一意學武……”
這、這真是……藏人在旁聽著他們的對話,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反應的好了。他眼見的所知是林君很厲害,聽到的也是很厲害。可是……預感應驗了。林君果然不是普通人……兩個越過極限邊緣成長起來的人湊到一起了嗎?說句不好聽的,藏人忽然有種還好他們英年早逝了的想法……否則,某天要是心血來潮厭倦了安分,很難說現世會被攪和成什麼樣子……嗯,是誇大其詞了,但這種感覺卻莫名的揮之不去啊……
“你、你是怎麼長大的啊?”萊格問出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聲。原本他還比較注重說話方式與最低限度的禮儀,可如今也考慮不到那麼多了,他隻剩下難以置信了。
“怎麼長大?”連林君自己也說不清這點。“就是那麼稀裏糊塗長大的。記事起就那樣了。上學的時候也老是請假,能撐到有小學畢業證書都算是奇跡了……”
“你很努力的……贏了嗎?黑市拳?”米娜若有所想地問道,聲音很小。
“嗯?是啊,我那時是很想上學的。最起碼得熬過義務教育。”想了想,林君突然發現,他壓根就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了。是拚命的想活下去,還是拚命的想獲得上學的資格?可能兩者都有。他隻知道,自己後來還是沒有繼續升學……不一定,是後者更強烈些吧。那時唯一的朋友……嗯,是這樣沒錯。在聽到那家夥被以英才教育為名帶走後,他就不再對上學這種事執著了。
“你肯定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些吧?”福爾圖娜蠻有把握地指出。“不然我敢用全部財產打賭,在你們那個社會主義國家,那種父親早就會被政府判刑了。”
“……哈哈,也許。”愣了下,林君隻是笑笑說,“自我保護意識不夠唄,沒想那麼多。”
如果……當時有跟那個早熟的天才,不,有跟任何一個人傾訴出那些不滿,會不會他的人生就會變得比較不一樣?這麼看來,要說傻瓜的話,果真是大家彼此彼此啊?林君再一次確認這點了。就是太過相信這個世界,也太過相信自己了,把懵懂中被動接收到的都篤定不疑地當成了真實,才會走到這個地步。全都是咎由自取。那家夥也一樣。
落入手中的那把暗啞的陶瓷刀不知從表皮上掠過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不深不淺的。恰到好處的讓林君看到滲出一點點血絲的同時,亦不至於感到強烈的疼痛。還是心情的緣故吧……每一次,每一次都會覺得用這樣的情形來形容被遺棄下的自己再恰當不過了。不,要真是那樣也好……隻是自己希望隻到那種程度罷了。
痛。
還是會痛。其實是很痛的。比想象中痛多了……
即便是親眼見證到那小子死去,恐怕也不會有這樣痛。最先主動來找他的人,不就是那家夥嗎?現在算是怎麼回事啊?那個真珠,就真的可以代替得了全世界嗎?包括自己……林君也不明白這是否是在嫉妒,總之他就是沒辦法釋懷。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放得下,可在某一瞬間腦中卻多出了不該有的想法--
若是當初,他沒有去找他就好了。
這樣就說不定,他們會各自在不同的地方早早腐爛掉。自己也不會被那張沒半點感情可言的臉捆得死死的了。簡直像夢魘似的陰魂不散……然而實際上也沒這麼簡單。讓林君感到奇怪的是,就算有那麼想過,他也沒有半點後悔的感覺。隻是如今,胸口像破了個大洞,空得他難受得不得了。也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地要把全部剩餘的感情扭曲成憤怒或悔恨,或試圖悲慟,也沒辦法將其填平。好像缺了的那一塊不是被剜走的,還能確實的拿得回來,而是自己消失了一般……變成一開始就不複存在了。
茫然地看著周圍一個個別無選擇地成為同伴但仍舊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人們,林君不禁有些迷惑,自己為什麼,還要留在這種地方呢?他留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嗎?這和那時被那個隻身去做他的大天才的家夥扔下的自己,有什麼不同嗎?
隱約間,又回到那個時候了。墜入了深潭的最底部,陰冷得不見天日。即使鼓起勇氣,努力地抬起頭,也還是漆黑一片,努力地伸出手,也還是什麼都抓不住。隻能在黑暗中不安地悸動著……遲早還會有一天失去控製吧。與其讓曆史重演,還不如……
“給。”
眼前映入了一個蒼白得幾乎與這大地同色的手。那三指隨便地拈著一瓶水,遞過來。看著它,林君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謝謝。”
是白龍。給完水後,她就慵懶地坐回地上了。還是如往常那樣,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要不是有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藏人和萊格說話,她怕是早就就地倒下去了。而另一邊,眼看著福爾圖娜又在騷擾米娜了,米娜嚇得直往這邊靠……
林君終於忍不住無可奈何地笑起來。他想起,原本大家都是陌生人。他和那家夥也是。誰不是從陌生到熟悉呢?而自己剛才居然有一念之差,認為這些朝夕相處過的人們,都隻不過是不認識的人。太可笑了。如果說那個天災型的天才找了個自認熟悉的替代品來頂替他的位置,那麼他林君……不需要。不需要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