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是了不起。
平和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在門口拍落身上不複存在的塵埃,隨後又召出卡片書換了套幹練的新衣服。隨後還照了下治愈係統,將許久未見的長發回複了並束起來——在這一係列習慣完成後,藏人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索然無味地打量自己的老巢。
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個桌子,兩個置物櫃——這便是全部了。
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起,這些東西的位置就再沒有變過了。甚至連床單被壓下的褶皺也是,幾乎萬年如一日。嗯……好像是有點空蕩,但他以前從來沒覺得缺過什麼。稍微仔細點就能注意到,就算自己坐在這裏,這個房間也沒有絲毫的生氣……還是再添點東西吧,那樣看起來說不定會比現在好些。
衝身邊飄移不定的卡片書招招手,翻至通信頁麵,藏人選出她的名字——
晚安。
晚安。
……以後,還是不要這麼做了吧?多此一舉。睡著也該吵醒了,雖然她很難醒來。隨意地想著,藏人伸個懶腰,走到床前一頭倒了下去。
其實,很多人都曾經問過他,在漫長悠遠的遊戲中,會否覺得疲累?會,當然會累。可也和那些人最在意的截然相反,盡管累,他卻從未想過要脫出這個輪回。什麼任務,什麼積分,什麼道具,全部都是這場無止境的遊戲的調劑品而已。想要換什麼東西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會到手。再沒比這更輕而易舉的了。因為這裏的時間,對他而言是無限的。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然而越是這樣,就越是會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
或許……真的被人說準了,她是自己還存在的唯一理由……可是,他也很想問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眼睛裏什麼都沒有呢?像是黑暗,所有的光明到了她那裏都會被吸進去,最後消逝得無影無蹤。隱隱約約,又似乎分外明晰。如此久而久之,被無力感大肆侵蝕的他,還能堅持多久?不想知道……反正沒關係,明天,還有明天。
邊境就是這樣平穩,踏實,甚至瘋狂,叫人可以放心大膽地沉醉其中。生命中的明天被無限期的延長了,無論什麼事,都可以留到明天再去做,留到明天再去想。即使後來得到的結果會不盡如人意,明天也會慢慢地將這一切掩埋……
“你好啊,幸運女神……!”
一個瘦得像極了電線杆子的男人疑似獻媚地說,隻是說他是在拍馬屁也未免太過狠勁兒了。那張臉上布滿了別別扭扭的笑容,還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也都給人一副市井流氓的不良印象。不過他有一頭像是少少偏灰白的短發,顏色像是因衰老而逐步變化的那樣,很均勻。也很幹淨清爽。配上細看下雖被風浪侵蝕、胡渣參差,但依舊附著正當壯年的活力與堅韌的臉龐,也倒還不至於差勁兒到了一無可取……大概。
“呀?呀……嘖嘖,嗬……哦喲喲,我當是誰呢……好久不見了,白頭翁。你居然還活著啊?”
明顯是刻意為之的揶揄,輕蔑至極,絕絕對對是在挑釁。可這聲音的主人卻著實讓人不太容易氣起來——妖嬈得宛若花精一般,就是點綴在那高衩旗袍上的大牡丹花所幻化的。眼神輕佻得像個**,氣質又高貴得猶如女皇,容不得任何人無禮。
隻是這份堪比十戒的心之枷鎖,似乎剛好就對眼前的瘦男人完全無效——此刻,二人正雙手奮力地抵在一起,都是恨得巴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了才好。
“那個……”
有些不明狀況的藏人謹慎地出了聲。他剛推開門就看到了這樣的情形,搜刮印象在新人堆裏這好像還是頭一遭。
“幹嘛?”
白頭翁目不斜視地搭腔。不料旗袍大姐則是幹脆地轉過頭瞄了一眼,然後斜過身子輕巧地撒了手,導致那瘦男人施力過猛一頭直直地撞在了藏人眼前的牆壁上。
“嗨,我叫福爾圖娜。你呢?”旗袍大姐親切地說,那嬌豔的紅唇所吐出的聲音不再陰毒。略微有點低沉,像附著磁力般引人遐想。
“在下藏人。”藏人一如常地回答。
看著他的笑容,旗袍大姐若有所思地愣了下,似乎在掂量著什麼。不出一會兒,她的嫵媚被一種純美取代了。嬌羞且不顧一切的如情竇初開的少女,她突然道出無限的深情。
“藏人,我喜歡你。”
“……謝謝。”
……冷靜到完美的反應。真無趣。純美又在一瞬間複原了,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盡責地佯裝出一副被拒絕後傷痛欲絕的啜泣。隻是這惹人憐惜的模樣也沒能堅持多久——
“你……你好,我叫福爾圖娜……”
“……嗯?”
意外碰到主動還又客氣的招呼,著著一身運動裝的林君半個哈欠硬是咽回了肚裏,肩膀上還掛著晨練必備的毛巾。上下打量麵前陌生的大美人,林君茫然不解地去看藏人,卻發現藏人正很不負責地捂著前額低頭不語。於是,自認不是低血糖大魔王的林君隻好先很和氣地回應她。
“你好,我叫林君。”
“林君?我愛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