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
尖銳的摩擦聲……哐!
被安全氣囊衝了個正著。五髒六腑都要湧出來了。混沌了好一陣,破君才七葷八素地掙脫那鬼東西。沒有猶豫地先抽手解開安全帶,他硬是在被塞得沒啥空間的車內轉了半圈,以讓僵在摔倒的半途中的身子能好受點。天呐,災難。早知道會這樣,他就算是和限幅器撕破臉的搏鬥也要……
倒抽一口氣,破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駕駛位的安全氣囊,沒有打開。林君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他的耳側與脖子上混雜著幾點深深的紅色,看起來是,從哪裏飛濺過去的吧。自左邊開始蔓延,被浸濕了的衣服刺目得像是假的,還在緩慢但不斷的擴大麵積。
旁邊傳來連續的撞擊。是真珠。他用腳踢開了有些變形的車門,又試圖把毫無反應的破君拉出來。木然地任由他拖著,身體像沒有重量似的,輕易地就離開了那裏。但直到站到堅實的柏油路上,破君的目光也還是停留在那一眼。餘光瞥見真珠打了個電話,說了什麼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在這裏可以看得更清楚。
他的後背,被開了一個洞。血流如注。
恍然間,呼吸變得有些困難。破君皺起眉頭,難以置信地凝視著他。隻看著他。時間仿佛是不存在了,流逝了多久或才剛剛開始都沒有任何感覺。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辦他一點也不知道。
周圍越來越擁擠喧鬧了。
藏人似乎在很認真地對自己說了什麼,米娜也啜泣著說了什麼,他好像都有跟著點頭,跟著應聲,卻依舊什麼都沒聽見。破君下意識地壓了壓耳屏處,仔細地去聽,但就連那一向嘈雜的警笛都未能即刻察覺。以至於被連拉帶搡地拽了上去,他才發現有輛討厭的白車來了。
“誰是A型血?”
“我。”
……哎?什麼來著?猛地回過神,破君尷尬地站起來,半天才意識到他人在哪裏。過了多久和說過什麼話就更別提了。好像是壓根沒注意人家問了什麼,他就想都不帶想的應下了。
“怎麼?快來啊!你到底是不是A型血?”護士氣急敗壞地問道,懷疑地看著他。
“啊?是,我是。”破君趕忙確認,準備跟上去。但隨即就被拉住了。
“用我的吧。”真珠走上前。“我也是。”
不帶遲疑的,護士邊轉身命令道,“你們兩個都過來!”
近乎於暗紅的血液順著導管流了出去,稍候會再以同樣的方式進入那個人的體內。隔著玻璃瞥見,那張臉蒼白的看起來一點不像是他。這才是真正的噩夢吧。禁不住閉上了眼睛,破君確信自己再看下去會瘋掉。
“喝下去會好些。”藏人遞過一杯糖水。
“嗯……謝謝。”破君看也沒看地接過來,莽撞的指尖差點把杯子碰翻。
幹脆放棄用坐的,破君靠著牆邊溜下,斜倚在椅子上。這樣反而舒服一些。開始還沒覺著,這會兒開始了。整個腦袋涼颼颼的,引得他一身雞皮疙瘩。眼前黑了一片,就算睜開也什麼都看不見。失聰下來是失明麼?還有點耳鳴。艱難地小口吞咽著那此時根本嚐不出味兒的糖水。忍了半晌,破君嘔吐起來。
略一欠身,在旁的藏人隻是讓出了地方,什麼都沒有說。是太亂來了。破君的身體狀況他也略有耳聞,雖然表麵看起來沒有怎樣,但就算一切正常他的體質也絕對不適合這樣大量的輸血。還是在空腹狀態下。更何況聽真珠說,破君自己還隱瞞了病況被抽取了和他等量的血液。可是即便如此,藏人很清楚,那時沒有人能有勸阻的資格。
“……可以再幫我倒杯水嗎?”破君低沉地說道,突然又嗤笑出聲。“我覺得我快掛掉了……曰他的,再這麼下去他還沒死我就會先死了。”
“不會有事的。”藏人淡淡地說,露出一抹生澀的淺笑。
“怎麼樣了?!”
人未到聲先來。米娜急匆匆的身影出現在走廊那頭。在她身後跟著的是一臉漠然的白龍。看到她們,藏人隻是隨意地說了些安撫的話便走向那邊的飲水機了。而這時,也正逢真珠回來。看到那堆破君不慎搞出的清湯寡水也倒胃口的穢物,還不等說什麼真珠就先和米娜一起被嚇了一跳。
“別問,我馬上收拾。”感覺到他們都在身邊看著自己,破君立刻說道,並試圖站起來。但腿腳有點不聽使喚。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們的方向,視覺依舊是爛得一塌糊塗。頭沉得像是個冰疙瘩。
“不要動。”是白龍的聲音。
“嗯……”瞞不住這個人。破君放棄裝腔作勢,繼續癱在那兒。
怎麼會變成這樣啊……看時間,應該昨天傍晚還品味了那種人間不多得的洋包子,還在憂慮一些可有可無的芝麻鹽,過了午夜零點的此刻就成命懸一線了。即使五感在缺血的影響下變得極其遲鈍了,但破君還是知道有眼淚滲出來了。都怪小白龍。要是她不說話,或許他還能多撐一會兒……不是或許,是肯定。也不是一會兒,是很久。隻要沒人知道,他就保證不去想。
“沒問題的。一定沒問題的。”米娜的聲音離得很近,她似乎握住了他的手。
“不用管我。”破君擰著眉頭,費力地掙開她。“隻是頭疼而已。”
“水來了。”這回,藏人是把杯子塞進他的手裏的。
“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