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喃喃自語著,但她的生命卻還是在慢慢遠去。陳芒低下頭,開始給她做人工呼吸,然後又是心肺複蘇,口中依然念念有詞:請你一定要堅持住,別放棄,我不放棄,求你也不要放棄。堅持住,相信你一定能堅持住……
他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直到救護車的呼嘯聲穿透他的意識,直到救護人員拉起他,將她抬上車,他還在喃喃自語。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醫生一邊關門一邊問道:“你是肇事者嗎?”
陳芒搖搖頭,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那人看著他說道:“把你的電話留給我吧。”
陳芒條件反射地說出了自己的電話,看到他把號碼記在一個本子上,然後車子調了個頭,呼嘯著慢慢遠去。
陳芒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正準備坐上車回家換衣服,派出所的車子來了。然後,他又在細雨中站了一會兒,回答了幾個他們的問題,才終於坐上車子往家裏開。
六月的雨,很容易讓人著涼。雖然陳芒自覺身體素質很好,但此時依然覺得有些不適,打開車內暖氣,又將車載電台打開,聽著電台裏張學友熟悉的歌聲:“你笑的越無邪,我就會愛你愛的更狂野,總在刹那間,有一些了解,說過的話,不可能再實現……”他才慢慢感覺整個人活過來了。這個時候,他才開始想一個問題,這個女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手機在口袋裏開始震動,他將車子靠邊停下,拿出手機,是姚典。他將收音機的聲音關掉,才按了接聽鍵。
“你在哪裏?”姚典的聲音聽不出起伏。
“我來鏡州提車。”陳芒實話實說,因為是工作日,他其實應該請假的。不過,當時姚典在村裏,他也就沒跟她彙報。
“保險公司這麼快就給你車了?”姚典說道,“你倒是提醒我,該問問朱成鋼案子進展的怎麼樣了。”
陳芒嗯了一聲,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她卻並沒有說,隻是在那一端靜靜地呼吸著,這樣的呼吸,讓陳芒不由地想起那一晚,她趴在他肩上,似乎也是這樣靜靜的呼吸,很近,很近,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片刻後,姚典終於又開口了,說道:“剛才雨下得很大,你沒事吧?”
“嗯,還好。”陳芒很有一種和她說一說剛才發生的事的衝動,但不知怎麼的,就是開不了口,仿佛舌頭黏住了一樣。
又沉默片刻,她才說:“市委葉書記要下來調研,你把上次給縣委吳書記彙報的稿子再完善一下,發給我。”
“好的。”說完,也不知怎麼的,一下子鼻子癢癢的,竟然打了個噴嚏。
“你剛才淋雨了?”姚典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我沒事。”
“好吧。那就這樣。”姚典急急說完,便掛了。
掛斷電話,姚典抬頭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有些發愁,自己是不是陷得太深了?陷得深沒關係,關鍵是不要讓他覺得討厭。隻要遠遠地看著他就好。
陳芒打開收音機,繼續往前開。
救護車上,兩個急救醫生忙碌地做著急救工作,剛才問陳芒話的戴眼鏡醫生看著呼吸微弱到似有若無的傷者,抬起頭對另一個年長些的醫生說道:“你說,那個人真的不是肇事者嗎?這麼大的雨,他一個人跑出來救人,這年頭,他不怕對方恩將仇報,說他是肇事者?”
“好人總是有的。”
“我看到他全身都濕透了,他應該是從打急救電話到現在,一直在給她做急救措施。這個人,若不是肇事者,那可算得上是英雄了,得頒給他一個最美江中人的榮譽稱號。”眼鏡醫生一邊忙碌著,一邊說道。
“哪有這麼簡單?這年頭,善惡最是複雜。而所謂評選,更是亂七八糟。”年長的醫生歎道,“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們做好我們的工作。這個女的,情況很不妙。”他說完,又對前麵的駕駛員喊道,“車速再快一點。”
駕駛員一邊將油門踩得更深些,一邊說道:“已經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