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雄見蘇景婉言相拒,也不好再留。待將蘇景送至唐家堡大門前,他從身後家仆手中提過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向蘇景遞了過去。
“出門在外,總會用到。”唐雄笑了笑道。蘇景接過包袱,隻覺得沉甸甸的,心下也感激唐雄的一番心意,道了聲謝便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臘月二十三的天可謂是天寒地凍,蘇景此時走在青壁山上步履艱難,腳下積雪雖然被冬日初陽融化了些,但雪卻結成薄冰,令這山路更加難走,鵝毛般地雪花洋洋灑灑,紛紛落下,順著呼嘯的寒風,直往蘇景的眼中口中灌。蘇景也顧不了那麼多,心想還是早點下山的好。
待下了山,回到家中,已是午時將過。蘇景大手大腳地撲著身上的雪水,這才進了房中,反手將房門緊閉。
當下自己是要盡快趕往京城,可蘇景自小便跟隨父母定居渝州,天下之大,他雖然知道京城的具體方位在渝州的東北方,卻不知道沿途需經過那些地方,哪條路線最短。
正在蘇景惆悵之時,無意間瞥了眼桌上平放著的唐雄送個包袱,井然有序地拆開,卻發現有約莫一百兩黃金,和一張疊好的羊皮卷。蘇景摸了摸這些可愛的黃金,這才拿起羊皮卷仔細端詳起來,竟然是一張地圖!蘇景心下欣喜若狂,卻又一次將目光落在包袱中,沉甸甸的黃金下壓著一個普通的信封,略微辨認,便識出那信封內所裝是路引。
蘇景此時心裏對唐雄的感激無可言喻,沒有地圖還好說,買上一份便是,但是如果沒有路引,別說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就連渝州城自己恐怕都出不去。
大明朝對此早有規定,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裏之外,都需由當地政府部門發給一種類似介紹信、通行證之類的公文,叫“路引”,若無“路引”或與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
蘇景當即坐定,細細研究著早已鋪平在桌上的羊皮卷地圖,那地圖四角磨損眼中,可見這是唐雄常年所用導致,但絲毫不影響整個地圖清晰的紋路。
琢磨半晌,蘇景手指在桌上敲打了兩下,思索道:“向東行至約三百裏,到達酆都,入湖北界,然後轉向東北方向行進經過河南、山西,然後進入河北地界,最終到達京城,全程約莫一千多裏,好了就這麼定了。”
蘇景計劃好行進路線,不忍誇讚起自己。話不多說,收拾好包袱,拿起繡春金刀便踏上行程。向吳大嬸道了聲別,囑咐她幫自己照看一下家門,自己外出一段時間便回。
日向西行,一道孤單的身影卻步伐沉穩,向東行去,大雪依舊紛紛揚揚,蘇景緊了緊自己單薄的藍色衣領,吸了一口冷氣,不自覺腳步加快,在這渝州城裏留下一串毫無歸意的腳印。
“翻過這黃果嶺,再走上一天兩夜,應該就能離開渝州地界了。”蘇景掏出羊皮卷喃喃自語,望了望眼前山勢平緩,卻坑坑窪窪的黃果嶺,又瞅了瞅即將落山的夕陽,繼續前行。
行至嶺上,蘇景將包袱一把甩在雪地裏,罵罵咧咧道:“小爺我不走了!為什麼偏偏今日馬匹沒得賣!為什麼偏偏今日馬車沒得租借!為什麼我走了這麼久都看不到一個客棧好讓我歇歇腳!”蘇景越想越來氣,用拳頭搗了搗包袱裏的黃金沒好氣地罵道:“要你們有什麼用!”拳頭因為長時間被凍,血液不暢,又生生砸在硬邦邦的黃金上,痛得蘇景嘴角直咧。揉了揉手背,掏出包袱中的一錠黃金,氣鼓鼓地對黃金說著話:“呐,雖然你長得很可愛,但你能告訴我你有什麼用?”
歇了半晌,蘇景繼續趕著路,畢竟天快黑了,自己可不想背著這麼多可愛的黃金在這天寒地凍的野外風餐露宿。強忍著疲憊,突然眼前一晃,大叫一聲:“有間客棧!”如同雪中接到一盆炭火,激動之情盡皆洋溢在那張早已凍得沒了血色的小臉上。蘇景也顧不得疲憊,一路狂奔,跑到炊煙嫋嫋的客棧門前,望著有些破落的牌匾上,驚叫道:“還真是有間客棧!”隻見那破落的牌匾上赫然寫著“有間客棧”四個金漆大字,筆力雄厚,蒼勁有力的字體卻生生被滿布牆角的蜘蛛網跌了份子。
蘇景緩緩走進客棧,隻見客棧內空無一人,此時櫃台前的掌櫃也是右手托腮,打著瞌睡。蘇景上前,輕敲了幾下櫃台,那麵容白淨,留著八撇胡的中年掌櫃睜開微闔的雙眼,有氣無聲地說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