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泥巴糊的農家小院裏,老槐樹枝繁葉茂。
學兵娘愁苦著一張臉,站在老槐樹下,一雙手正緊緊拽著同村桂花嬸子的手,急吼吼的央求著什麼。
“……他嬸子,我家學兵也是你看著長大的,這孩子是沒啥大本事,可為人老實本分靠得住呀……”
“求求你,幫幫忙,再跟老楊家那說道說道,我家學兵年紀不小了,過了年就二十二,和秀雲又是青梅竹馬……”
叫做桂花的婦人一邊搖頭一邊歎著氣,對學兵娘說道:“學兵娘,這事兒不是我這個媒人不使勁兒,實在是……哎,我也不跟你繞圈子,那楊萬福可是透了底兒,誰想娶他閨女秀雲,得蓋著兩層的小樓房,還得有兩萬塊錢的銀行存款哩!青梅竹馬又能咋樣?這年頭,老實本分能當飯吃不?小兩口結了婚過起小日子來,伸手縮手哪樣不得花錢?”
桂花嬸子說到這兒,瞥了一眼麵前這一排三間的低矮土磚屋子,暗暗搖了搖頭。
老牛山下十裏八村,這榆樹村是最窮的一個村,一個村子,能住得起兩層小洋樓的人家,一隻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榆樹村能住得起兩層小洋樓,手頭還有兩萬存款的人家,怕是就剩下那個在鎮上開米糧店的劉大財家。
而眼前這老趙家,窮得叮當響,前兩年學兵爹去世,還留了一屁股債呢!
桂花嬸子不好當著學兵娘把話挑太明,這楊萬福啊,明擺著是衝著劉大財家去的,壓根就沒打算過要把閨女秀雲嫁給老趙家的學兵小子!
學兵娘聽到桂花這番話,沉默了,眼眶當即泛紅,就要哭出來。
突然想到什麼,學兵娘眼底燃起一絲微弱的光亮,揪住桂花又道:“當初學兵爹沒走前,有一回跟楊萬福去山裏打獵,遇到了野豬,楊萬福差點被野豬拱了還是我家學兵爹冒死把他從鬼門關裏拽回來。楊萬福親口許諾的,要把秀雲給我家學兵做媳婦兒,咋能說不認賬就不認賬咧?”
桂花撇撇嘴:“哎喲,我說學兵娘咧,你咋這麼死腦筋?人走茶涼哦,再說了,那楊萬福可是個見錢眼開的貨,吃石灰放白屁,他那許諾你也信?”
學兵娘徹底無語了,眼淚淌出來,站在老槐樹下一臉的黯然。
桂花嬸子又勸了學兵娘幾句,找了個借口走了。
學兵娘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抹了把淚,歎著氣轉身走向了迎麵三間土磚房中間東麵的那間屋子。
屋子裏,擺著寥寥幾件家具,挨著窗口是一張炕,趙學兵合衣躺在炕上,雙臂枕在腦後,露出外麵的雙腳上,襪子破了好幾個洞。
學兵娘推門進屋的時候,趙學兵正躺在炕上睜著一雙又黑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瞪著屋梁發呆呢。
剛才娘和桂花嬸子在院子裏說的話,他一字不漏的聽進了耳朵裏,這會子心裏正煩躁著呢。
“學兵啊,剛你桂花嬸子來過了,楊家那邊,不答應你跟秀雲的婚事,還把咱送過去的東西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來。這事,可咋辦喲?”
學兵娘把手裏挎著的裝滿雞蛋的籃子,擱在一旁的桌子上,唉聲歎氣著。
趙學兵依舊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瞪著低矮的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