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海沉著臉從縣衙裏出來時,鼻闊臉方顯得威嚴剛正的臉上滿是擔憂,一雙濃眉已經皺成了結,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簡陋卻處處洋溢著溫馨的家中,愛妻孟月蘭正在院裏晾曬被褥,見他回來,抬頭看了眼高掛的日頭,一邊利索的幹著手中的活兒,一邊張嘴問道:“林海,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你黑著臉,是不是縣衙裏出了什麼事情?”
墨林海看著孟月蘭幹脆利落的動作,停下腳,鬱鬱道:“縣令大人剛剛收到京中的加急文書,說顏妃娘娘奉皇上恩旨,回鄉省親,不日即會到達,責令蓉城縣城作好恭迎準備。”
“顏妃娘娘回鄉省親?”孟月蘭頭也未抬的嘀咕了句,繼續幹完手頭上的活,才跟在墨林海身後進了屋,屋內陳設簡單,小小的廳堂內,正中擺著一張檀木桌子,圍繞著桌子四周擺放著幾把已經磨得光滑發亮的木椅,古樸從容,無絲毫奢華之氣。
墨林海是蓉城縣衙裏的一名小小縣尉,為人清廉,每月按例發放的月俸,剛夠一家三口溫飽,沒有多餘的錢財去添置那些對他們來說很昂貴的東西。
更何況墨林海和孟月蘭的育有一子,墨林海雖為武人,卻希望孩子能飽讀詩書,如同天下所有爹娘般,都盼著望子成龍,傾盡家財,勉力將愛子墨清鴻送進了當地最好的私塾內,盼望著他有一天能鯉躍龍門,光大墨家。
孟月蘭給墨林海和自個兒各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才問道:“你是說那個現在極受皇上寵愛,紅極一時的顏妃?顏家的那個刁蠻女顏凝玉?”
“嗯,確實是她。”墨林海壓抑住心中的擔憂,轉而握住愛妻已經略起老繭的雙手,眉目中滿是愧疚與深情,定定的看著她道:“隻是今時不同往日,月蘭,顏凝玉並非善輩,她能從名不見經傳的顏家女變成高高在上的顏妃娘娘,必有她的過人之處。”
“本來她能回鄉省親,的確是整個蓉城的榮幸與驕傲,咱們作為她的舊識,也必定能揚眉吐氣一番。隻奈何我年少時與她積怨甚深,她此刻回來,對咱們夫妻來說,隻怕是禍大於幸……月蘭,我這輩子沒能讓你和清鴻安享富貴,但願下輩子能還回來……”
“林海,好端端的說這些幹什麼?”孟月蘭有些不安的看著向來沉穩持重的相公,眸色中也略染上了些許惶惶,“顏凝玉回來便回來,與咱們夫妻有何幹?再說年少時你何曾與她積怨?難道隻為了你曾經拒絕過她,她便要回來趕盡殺絕?若真是這樣,我便是拚了這條性命,也不會讓她安生!”
“月蘭,你們往來的書信曾經被我不小心翻出來過,”感覺到掌中那雙纖手不安的動了動,墨林海的手安撫性的緊了緊,方才低頭苦笑起來:“如果不是曾經看過那些書信,我也許會天真的以為過去的事情便就過去了,沒有人會舊事重提。但我卻低估了一個女人的恨意,從書信裏的那些字裏行間,我看到了顏凝玉的深深怨恨,看到了她的不甘不平……”
“原來你早知道了……”孟月蘭望著滿臉苦笑的林海,眼中的惶色消失不見,定了定神,轉而反握住他寬厚的手掌,柔聲說道:“林海,你我夫妻情深,又豈非外力可以分開?”
“想當初顏凝玉本就是蓉城首富的獨女,又生得容貌絕麗,當年那顏家大門可不知道被多少媒人踏過,蓉城但凡叫得上名的年青小子做夢都想著能得到這位美貌多金的佳人青睞,可這位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天之嬌女卻偏偏看中了你,當時這段風流韻事在整個蓉城可謂是轟動一時,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瞪著眼珠子羨慕著你的好運氣呢,誰知你卻轉頭就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而出人意料的選擇了我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家碧玉。”
孟月蘭回憶著往事,眼中的柔和更甚,自己與林海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少女心事總懷春,年少時的沉穩而瀟灑的林海早已夢入幾回,隻是沒想到顏凝玉竟然也慧眼識珠的相中了他,當自己在得知顏凝玉有意於林海時,不亞於是晴天霹靂轟在身上,幾欲昏厥,本以為從此失去良人,卻沒想良人始終不離不棄,放棄榮華富貴而與自己甘苦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