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國之人(1 / 3)

風很涼快,尤其坐在河邊的巨大石塊上的時候,章路能感覺到頭發被風吹動。遠處的大地不再晃眼,越往後,田野的色彩會更加的豐富。雜亂生長的野草蓋住了小路,但在未來的幾個月的時間裏麵,這些小路又會慢慢的出現,等到了冬天,即使是下大雪這些路也能看見。

章路在河邊灌滿了自己的水壺,牽著馬喝飽了水,然後把馬拴在一棵枯死的樹上。

周圍的士兵吆喝著讓一隊奴隸走到一塊空地上,命令他們坐下。奴隸中的三個人被士兵們挑出來,被命令去用一隻木桶打水。

章路看著這些士兵,想要一個一個的辨識這些人是哪裏來的。這些被赫楞人雇來的士兵沒有一個蘭人,也沒有一個芳人---沒有一個人有著黑頭發和棕色的眼珠。滿嘴絡腮胡子的人大都是葉尼人,他們的盾牌總是紋著一團火焰,很好認;頭發細密,眼眶深邃的人大都是赫楞人,要麼就是赫楞人從山區招募來的赫楞附庸國的流民;還有一些人的相貌非常奇特,毛發的顏色非常的淡,眼睛卻藍得出奇,這些人甚至最博學的赫楞人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據說這些人都是一些被俘的海盜,被拍賣後,通過作為捕奴獵手為自己贖身。

這些士兵們之間總能找到交流的方式,各種各樣的口音和語言在河邊鼓噪著。

兩隻飛鳥極快地掠過了水麵,隻用一瞬間就喝飽了水,在水麵留下了兩道清晰的水線。

遠處響著悶雷,一個葉尼人呼喊著一個詞,章路聽出來了那個葉尼人說的是“雨”。

士兵們大都對章路表現出了冷漠,甚至是厭惡。

章路能夠感覺到。

原因也很簡單:章路是蘭人,而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奴隸大都是芳人---芳人和蘭人的相貌幾乎一樣。

章路是蘭人,他打心底看不上芳人---雖然在一百年前,蘭人是和芳人一起流浪,穿越了草原和山脈,抵達了如今的聚居地的。

可蘭人怎麼能和芳人一樣呢。

定居下來之後,蘭人的祖先冒著冰雪霜露開辟了田園、修建了村莊、在村莊之間修建了木寨、圍繞著木寨發展出了小鎮、許多小鎮在不斷的合並之後終於形成了城市。與此同時,芳人在一百年前用鹿角製作弓箭,用木杆和魚腸製作魚竿,然後走進森林之中打獵,走進走進沼澤捕魚。一百多年了,芳人除了在沼澤和河流之間建立了許多的村莊和一些臭烘烘木頭鎮子之外,就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想到這裏,章路不由得捏緊了腰上的劍柄:那為什麼,赫楞人的軍隊隻用了兩年,就摧枯拉朽的摧毀了蘭人的城市,芳人卻能抵抗至今呢?

章路四五歲的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他模模糊糊的記得城門被赫楞人焚毀的情景,黑色的煙塵直衝雲霄。許多家庭的女眷紛紛上吊自殺,他的哥哥牽著他離開了家,逃到了一處赫楞人的寺廟之中。寺廟的僧侶拿著奇怪的節杖,站在院子的各扇大門前麵,一旦有劫掠的赫楞士兵靠近,這些僧侶就會大聲地嗬斥這些士兵。那天有三個僧侶被殺,剩下的僧侶沒有一人退縮,一些女人也被赫楞人帶走,不過章路的家人大都活了下來。章路聽說,一些躲藏在倉庫或者內城的人被集中起來,被赫楞士兵像是割草一樣的殺得幹幹淨淨,隻有寺廟之中的蘭人大都活了下來。

赫楞人的攻擊來得殘暴,但是他們的統治卻又有些讓人看不明白。他們在城內留下了很少的士兵,又將幾個蘭人或者芳人的貴族扶持成了權貴,隨後就撤離了城市。赫楞人並沒有太多的改變城市的麵貌,不過他們倒是拆毀了祖先祭壇,在那裏修建了他們自己的寺廟。那座寺廟修了好長時間,章路從六歲開始就知道赫楞人在修築寺廟,那座寺廟每年都會升高一點,但是卻總也修不完一樣,直到章路十八歲的時候,突然有人跑來告訴章路,寺廟已經修建完成了,章路還有很長時間沒有習慣這件事情,每次經過那處寺廟的時候,他總是會忍不住的抬頭看頂一看寺廟頂端的尖塔---在許多年的時間裏麵,那裏總會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螞蟻一樣的赫楞工匠在那裏忙忙碌碌的工作。

還有一些受影響比較大的人群就是瓦匠了,蘭族人在修建房屋的時候,喜歡用小巧而精致的瓦片,這樣的瓦片在屋頂層層疊疊的累積的時候,周圍不管種下什麼樹木,這房子看起來都挺搭調。可是城內那些赫楞貴族以及習慣了赫楞生活的本地顯貴們卻喜歡使用巨大而厚實的瓦片。赫楞人的鑄屋術很厲害,章路有時候覺得赫楞人的房屋本身就是一種景觀,不過赫楞人的鑄屋術卻不太適合蘭人傳統的建築,赫楞人那些高大寬敞的建築大多得用到石頭,蘭人卻更喜歡木料製作的房屋一些。

此外,赫楞人的統治顯得非常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