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 1)

陸勝男走在小巷子裏,前方人影綽綽,夾雜著男子低低的呻吟和求饒聲。

沒想到難得走近路也會遇見這樣的事情。她不是英雄,自然沒想過要拔刀相助。正準備掉頭走掉的時候,挨打的男人淒厲的叫聲破空而來:“江景白,你會有報應的!”

明明他說的那麼咬牙切齒,陸勝男渾身的力氣和僅存的清醒都被那三個字抽走。

“怎麼會有江景白!”不過是幾秒的怔愣,她掉過頭,發了瘋一般光著腳朝那個方向跑去,纖細白皙的足底像是生了風,連帶著耳邊的風都嘩嘩作響,細碎的石子硌著她的腳底,卻也顧不上。

江景白三個字,就好像是咒語,讓她不由自主。

時隔多年,她一如當初,隻要聽到他的名字,哪怕四麵八方都是嘈雜,她也能一字不落。

她的突然而至讓守在巷口的男人們有些許騷動。

“喲,挺俊俏一小姑娘。”

“阿誠,別鬧!”

“小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兒。沒聽過好奇害死貓嗎?趕緊走。”

……

堵在巷口的人推攘著她,她單薄的身體被他們推得一退再退。陸勝男抿著唇,不顧他們的阻撓向巷口張望,黑白分明的瞳孔無視了周遭的一切,視線越過他們的肩膀,直直地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漆黑的巷子裏,年久失修的路燈投在路麵上的燈光忽然跳了跳,她盯著那個黑色的背影,似乎想要在他身上看出一朵花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卻又似有似無。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光影將他的身形罩在其中,連勾勒出的輪廓都變得柔和起來。可是,那個背影抬腳狠狠地踩在地上的男人脊背上,巷口裏又傳來那淒厲的喊叫。

似乎是從這絕望的聲音裏得到了滿足,陸勝男看到他用尖頭皮鞋踩在了男人的臉上,使勁兒按了按才鬆開,蹲下來拍了拍那個男人的臉。

距離太遠,遠到即使有風來,她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看著那熟悉的身影,陸勝男咬緊了自己的唇,瑟瑟發抖,卻又不敢詢問。推攘間,站在她麵前胳膊上紋身遍布的一個男人忽然發了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信不信勞資現在就辦了你?”

他的手腕稍稍用力,陸勝男猝不及防地被推得向後退了兩步,可是重心不穩,後退的時候左右腳絆了一下,不過一瞬就摔在了地上。

手掌撐著地麵,嵌了地磚的地麵凹凸不平,手心摩擦地麵的地方像是帶著火苗,連同她心尖的火一起,在巷子裏的那個男人轉過身的時候幾乎要將她焚燒殆盡。

“這不會是個瘋子吧?連鞋都不穿!”

她聽到有人在低低咒罵,可是,千般情緒哽在喉間,陸勝男卻突然失語。

身後的晚風撩起她的長發,有幾縷被吹到她臉上與肌膚貼合在一起,白色的小香風套裝也不複之前的幹淨整潔,配上她黑色的眼眸閃著的水汽,任誰見了都是一副被欺負了的狼狽模樣。

有人往她的後背踢了一腳,發著狠:“趕緊走!再不走就真的辦了你!”

陸勝男的世界卻像靜止了一般,她定定地看著前方走來的男人。燈光將他的影子逐漸拉長,頎長挺拔的身影款步走來,黑色的皮鞋落在地磚上,她竟然也能聽出聲響來。街頭偶爾路過的車燈點亮了他的瞳仁,夜色在他身後開合,厚重而撩人。看清他的臉之前,她最先感受到的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他指尖的紅光一閃一閃的,煙草味刺鼻而嗆人。

江景白……

她低聲呢喃,蜷縮起身體不停地顫抖。

有人又踢了她一腳:“你他媽的耍酒瘋回家去耍,別以為自己年紀小就不敢動你!”

身體忽然又回複了知覺,鈍痛從身上傳來,刺痛從磨破了的手心侵襲而來。

可是這一切,都抵不過此刻心尖那細細密密將她網住,無處可逃的酸澀苦楚……

“滾!”江景白抬起修長的腿狠狠地踹了對陸勝男動粗的男人一腳。

“江哥……”江景白穿著尖頭皮鞋,剛剛那一腳用力不輕,直接踢在他膝蓋上,痛得他立時出了一圈細汗,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了這個煞神。

江景白將手裏的煙頭扔在地上,一腳踏上去使勁兒踩了踩,環視了身邊的人,眼神陰鷙,麵如寒冰。剛剛還圍著陸勝男的人紛紛散開,都噤了聲。

厚重的夜色在他身後鋪陳,陸勝男強迫自己盯著他的眼睛,指甲摳進擦破了皮的傷口,卻沒有痛感。經年不見,曾經青澀而眉眼皆是笑意的少年,此刻已經變了模樣。麵容深沉而充滿戾氣,漆黑的眸子如獵鷹一般攫住她的視線,在他織就的網裏,陸勝男覺得自己無處可逃。

江景白蹲下來盯著她看,眉心蹙起,陸勝男隻覺得就這樣一眼,世間的風都靜止了,她連呼吸都忘了。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陸勝男聽見他清冷的聲音不帶溫度地傳來:“陸勝男,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麼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