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火覆蓋下的城市,成千上萬人的死亡,牆倒屋塌的建築物,被炸斷的高壓輸電線打著藍色的火花……城市簡直成了一座巨大的、死氣沉沉的墳場。
在城市裏,最殘酷慘烈的莫過於巷戰,沒有徑渭分明的戰線,沒有前方後方之分,沒有軍事目標和平民建築之分,沒有武裝人員和婦女兒童之分,雙方逐街逐屋地反複爭奪,傷亡率高得驚人,整個城市泯滅在黑暗中間……
當輕型裝甲車的燈光出現在城市中心的時候,引起了叛軍們的歡呼,所有裝甲車全部掀開大燈後,順著燈光的指引行駛在黑漆漆的拉佐市街道上,叛軍進入了戰爭準備。
反叛軍首領哈爾維克一聲令下,照明彈耀亮了天空。
護衛裝甲車擺成一字陣形,炮彈衝出炮筒,帶著濃濃的煙塵飛向了對麵,劇烈的爆炸使得火光和濃煙衝天而起,震耳欲聾的聲響顫動著每一個反叛隊員,他們緊握著手中的長槍,趴在軍用卡車的護板後麵。裝甲車不曾猶豫的衝向聖安納教會醫院,肉眼已經能夠看到從裏麵驚慌逃竄出來的人。
裝甲車巨大的軀體行走在街道上,四周低矮的建築在他們眼中仿佛隻是孩子的積木。在劇烈的振動和碰撞中,裝甲車高聳的前舷撕裂了平整的醫院大門,深深的插入門廊之中,鋼筋與混凝土製成的堅固的防線在劇烈的衝擊麵前卻不堪一擊。
在徹底破壞了教會醫院的一個三層樓後,裝甲車停止了運行,軍用卡車的後門全部打開,如同黑夜中死神似的叛軍湧了出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丹尼爾被刺痛和喧囂驚醒,他一直被關在不見陽光的陰暗屋子裏。
他幾乎全身赤裸,手腕被繩子牽向兩邊,整個人給拉得快要分了家。他雙臂被拉開,似乎被釘在某個看不見的十字架上,懸掛在柱子上。胳膊因為繩索的捆綁變得酸痛發麻,幾乎沒有了知覺,稍一掙紮,捆縛他的繩子便會刺激傷口,汗水混合著血順著身體往下淌。
他就這樣頭下垂著睡覺,但這種姿勢他堅持不了多久;每隔半小時,他便清醒一次。
這次醒來,房屋外麵席卷而來的槍彈聲讓他宛如在作夢,他努力讓自己再次回到剛才的夢裏,可命運把他固定在這裏,在他生命的某一刻,注定要經受噩夢的呼喚。他的意識漸漸不清,又聽到了那種可怕的嗡嗡聲。
嗡嗡聲漸大,不對,是隆隆的馬達聲!窗戶上筆直射進的光線印證了他的猜想,“喂!……”他以為自己叫出了聲。
外麵的光線一掠而過,黑暗中極難辨物,但同樣被捆綁住身體的裏奧還是努力向他這邊移動。裏奧注意到窗戶外麵不遠處的護欄被撞得七扭八歪,定是發生了什麼狀況!不及細想,他伸出了手。
“喂,把手給我!”
丹尼爾已經無法出聲,在嘴裏隻發出了嗚嗚的聲響,表示還活著。
可盡管裏奧用盡了全力還是夠不到丹尼爾的手,“聽得到嗎?丹尼爾。”
神父此時緩慢地挪動了一下身軀,渾身骨骼也像是散了架,稍稍扭動一下身體,身體就感到被撕裂般的疼痛。我這是在地獄,他心想,主啊,你因何將我拋棄?
生存同盟的武裝分子大部分撤離了。
隻留下了幾個男人。
他們用捆綁的方式折磨囚犯,慢慢地、一點點地吞食著人的精力和意誌。最初渾身肌肉發硬,隨後肌肉的腫硬又轉移到骨頭裏。時間一長,誰都無法忍受,比起用鞭子、棍棒來拷問,這種折磨要厲害得多。
丹尼爾意識到自己決不可能如實交待,無論受到什麼拷問或是被槍斃,也要保持沉默。何況,生存同盟的首領尼古萊對他們的身份還半信半疑。在那天三個人被伏後,把他們一起綁起來,讓他們嚐盡苦頭直到無法忍受為止,也可能會因此而吐露出密秘。
——這是尼古萊的想法。
無論外麵發生了什麼,裏奧三人隻有等待,在這種漫長的煎熬中也許會變得精神失常的,裏奧呆呆地等待著逃脫的機會到來。受這種折磨,時候長了人的神經很難保證健全,自己已臨近神經崩潰的邊界線了。雖然是九月份,但在夜晚已經讓人感到寒冷,裏奧裸露的身體就像是有萬顆針在錐刺著皮膚。被縛捆的手掌和腳趾現在已沒有感覺了,完全麻木了,僅隻有腦海裏還殘留著知覺。
他呆呆地想起了Ann。現在這個時候,她一定被馬修帶到了安全的地方。綠寶石海灣裏那令人心碎的分別之後,她需要柔和的燈光、優雅的環境和美妙的音樂……。此時也許馬修正坐在她的身邊,一起享用伏特加雞尾酒;或者她會親自下廚,為馬修燉一鍋蝦仁秋葵作晚餐。她一定為失去了裏奧這件事感到痛苦,但同時也會為能在一個高貴男人的身邊暗自慶幸。
想起這些,對裏奧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痛苦,他感到渾身發涼,而大腿上的傷口又火燒火燎的,這是段很殘忍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