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奧！……”裏奧在層層雨霧中見到Ann的眼中竟溢滿了淚水。
“對不起！我們一定還會見麵的。”Ann抱住裏奧的肩膀。
馬修插進了鑰匙，發動機起動了。螺旋槳慢慢地加速，旋出一片水霧，海浪起浮中，飛機顛簸向前，看不見前方的地平線。裏奧從脖子上摘下一樣東西，輕輕摟住Ann，套在了她的脖頸上。Ann伸手去摸，是裏奧的護身符——精鋼鍛製的十字架。
“好啦，快走吧。”
裏奧全神貫注地站在那裏定睛守望。馬修從機艙內伸出一隻手搖動著，向他告別。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打開了前照燈照亮海麵。
機翼微微抖動起來。
“起飛！”裏奧大聲喊了一下，仿佛下了最後的命令，聲音有些顫抖。
油門全部打開，一刹那間隆隆聲劃破了黑暗。那是麵對著死亡發出的轟鳴。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馬丁水手式水上飛機慢慢滑動了。馬修無暇去看窗外。頃刻之間，海平麵在他身側迅速地滑國。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飛機的速度急速升高，象一隻巨大的鳥在吼叫。緊接著，機身在浪尖上劇烈撞擊了一下，隨風翻卷的海浪從他眼底一掠而過。機頭呼地一下升起來了，飛機騰空而起，衝進了可怕而又濃重的黑暗。
周圍什麼也看不見，隻有傾斜的雨點密密地打在風擋上，象一支支晶亮的羽箭。馬修拉起操縱杆，飄然而起的感覺傳遍身體每一處縫隙。在這一瞬間，他好象感到自己正在被拖進黑暗的深淵，極度的恐怖感襲上心頭。可是如何降落在海麵呢，這種不安的心緒纏繞著他。
飛機象是猛然間被諸神賦予了生命。這隻巨大的怪鳥在風雨的天際間尋找平衡，東南方向的偏側風緊緊追趕著它，宛若一張巨網。
突然間，飛機象是被槍彈擊中一般向下墜落，馬修定睛注視著高度表。高度表顯示出，飛機正在急劇下劃，無盡的黑暗瞬間將它隱沒。指針迅速滑向五百英尺，危險！馬上就要墜毀了。強烈的失重感甚至代替了恐懼，馬修覺得身體好象被緊緊貼在座位上，他拚命拉住操控杆，盡量穩定住飛機。
雨水成了他最大的障礙，沒有地平線！天空和海麵間一片蒼茫，隻能依靠水平儀來操控，機體眼看就要恢複水平了。然而，由於恢複過猛，機頭驟然向上揚起。他慌忙將操縱杆向前推進，機身又一次失去了平衡，機翼也左右搖擺起來。
——不行！ 裏奧在海岸邊高叫著。
發動機仍然在全速運轉，左右搖擺著，在附近盤旋。機身上搖曳不定的燈光，好象在發出求救的呼喊。飛機在天地間好象一隻在風中受傷的鳥，瞬間隱沒在黑暗深處。
馬達的轟響驟然消失在雲層間。會被閃電擊穿的！十秒，二十秒，四十秒......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隻能聽到海濤洶湧。
勇者無敵！——裏奧雙腿跪倒在齊膝的水中，內心深處一片冰冷，隻有祈禱。他抬頭望天，盼望奇跡的出現。
忽然間，一陣輕快的隆隆聲來自身後，飛機從高空俯衝下來掠過裏奧的頭頂，發出嗡嗡的響聲淩空而去，挾帶的強風顫動著海麵。
馬修關小油門，盡量讓腕力放鬆，他感到飛機進入正常狀態。
裏奧從水中躍起，不由自主地揮舞著雙手。飛機不再搖擺不定，直奔正北方向。發動機的響聲和機翼的燈光都表明，機體已經恢複了水平。
轉瞬之間，飛機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光點，把這一切都遠遠地留在了後麵。
“帶她去安全的地方……”裏奧對著飛機聲早已消失了的夜空，大聲地喊著。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他在心裏默默祝願Ann，能順利地降落在海峽對岸。地中海的夜顯得出奇的淒美，裏奧出神地向夜空凝望著，任憑大雨狂瀉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