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崇禎的心情特好,有種經年久臥病榻,突然一朝而愈的感覺。
作為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想殺一個臣子卻不敢殺,那種感覺對崇禎是種什麼樣的折磨實在不足為外人道。每拖延一天,心頭對袁崇煥的恨便又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如果不是如此,如果早幾個月殺袁崇煥,那同意處袁崇煥以磔刑的可能性會大大降低。
特殊的日子當然要有特殊的行為,崇禎雖是皇帝,但也是個人。崇禎畢竟還年輕,隻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二十歲,是獨樂樂不若眾樂樂的年紀。
下朝之後,崇禎以日講為由,不僅把溫體仁、梁廷棟留下,同樣也把成基命留下,因為崇禎不僅要與溫體仁和梁廷棟同樂,他更想欣賞一下成基命的表情。
日講是朝廷例製,除了節假日,大典禮和逢三、六、九的長朝以外,皇帝每天都要讀書。日講時,一般是由內閣閣員和翰林學士為皇帝朗讀和講解《四書》、《五經》和《通鑒》、《祖訓》之類的經史著作。
日講自然沒有鬥雞走狗,數銀子,玩女人,做木匠活有趣,所以雖是例製,枯燥無味,一坐幾個時辰的日講自然得被懶惰貪玩的皇帝們廢除,但崇禎自登基以來,卻寒暑不輟,日日堅持。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禎青宮中,正在擔任講師的是大學士成基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臨近午時三刻的時候,恰好輪到成基命來給皇帝朗讀經史。
這個時候,成基命怎還會有心情給皇帝朗讀經史?成基命是朝中少數幾人,意識到袁崇煥死後必然導致的一係列嚴重後果。成基命憂心如焚,眼幹鼻燥,跟發著高燒似的。日影一點點逼近,成基命的心在滴血。
午時三刻終於到了,崇禎、溫體仁、梁廷棟和大太監王承恩都不由自主把目光轉向了西市口的方向。五人中,唯獨成基命例外,成基命這個時候已處在了一種似是而非的狀態,一切都恍恍惚惚,對外界事物基本沒什麼反應。
就在成基命有口無心地誦讀到這段聖人言語時,西市口方向的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炸響。
炸響的聲音其實不算大,因為西市口離皇宮挺老遠的,但在這個敏感時刻出現這種異常的響動,崇禎不由一哆嗦,脫口問道:“怎麼回事?”
皇帝話音未落,王承恩的腳就已跨過了門檻,轉瞬間,王承恩又回到了殿中,奏道:“皇上,好像有人在放炮仗。”
“炮仗?”崇禎愕然問道,這個時候放哪門子的炮仗。
“皇上,是不是百姓們在慶祝皇上聖明,殺了萬惡賊子袁崇煥?”溫體仁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了不對勁,要是慶祝怎麼響動就這一下?
“皇上,這是信炮,可能有人劫法場!”梁廷棟在遼東呆過,他見過這玩藝,因而立刻驚呼道。梁廷棟說完,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和崇禎、溫體仁一樣,臉上俱都再無一絲血色。
“快,快給朕查清楚!”反應過來後,朱由檢聲嘶力竭地命令道。
不一會兒,消息確實了,驚愣了片刻,崇禎猛地從龍椅上蹦了起來,歇斯底裏地大喊道:“傳旨,調兵、調兵,如果誰讓袁崇煥跑了,朕要滅他的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