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變了很多。
在這一刻,她居然有點厭煩這張臉。
一如剛才,他眼中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回到房間的顏如玉視線直直盯著坐在沙發中央的有天乳業的陳老板,餘光略過坐在沙發另一角的那個男人。他安靜地坐著一旁,手肘撐在膝蓋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的屏幕,一個人大口大口地喝著悶酒,擰著的眉頭頗有些不耐煩。
顏如玉坐在他斜對麵,眉眼安靜,兩個人始終沒有一點交流。
“我說周兄弟,你一點都不給我老陳麵子,來,喝。”伶仃大醉的陳老板拉扯著周天的手臂,“相請不如偶遇,我和你爸……熟,熟得很,你……你小時候還尿褲子,對,尿褲子在我……嗝,身上。”
周天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充耳不聞,他還在思考,也沒有搭理周一凡探究的目光。整個房間的氣氛透出那麼一絲詭異。
“陳老板,你喝醉了。”顏如玉走到他身邊扶起他,示意一旁陪酒的見習生接手,“小憐,好好照顧陳總。”
“別……別走,讓我們血戰到天亮。”
望著那道踉踉蹌蹌背影消失在門後,顏如玉鬆了一口氣,半晌,又懊惱地扭頭盯了盯仍然保持入定姿勢的某人,都怪他,這下招待費又花了,事情還沒談成,浪費可恥。
整個房間頓然安靜。
“那個……”被顏如玉自動忽略了很久的周一凡舉手示意,“玉兒,今天純屬意外,我們不知道你在這有接待,都怪服務生,重複預定了這個房間,哈哈,哈?”
他怪異的笑聲刺得耳朵疼,顏如玉沒給他好臉色,“沒事,算我倒黴,”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眼神溜了溜的又轉到某人身上,即使他不言不語,但也仍掩飾不住他渾身散發出的冷冽氣息。
他,比上一次相見時更為冷漠。
“那……祝你們玩得愉快。”顏如玉打算扶起醉倒在沙發上的青梅準備離開,那人終於開口,“相請不如偶遇,顏如玉,你還欠我一頓飯。”
周天終於動了動身體,起身走向站在房門的她,手掌砰地一下撐在她耳邊,似把她圈在懷裏。
兩人的距離僅一步之遙,顏如玉緊咬著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動不動,眼睛平視前方……那顆襯衫紐扣。她微微掀起一隻眼,入眼之處是那滿是胡茬的下巴,這人下巴緊繃,似乎對什麼很不滿,在極力壓抑隱忍。
她還真矮,這些年的飯都不知道吃哪去了。周天頗為嫌棄地低頭,入眼是一顆黑黑的腦袋,頭發規矩地盤成發髻,發絲分開之處,清晰可見幹淨白皙的頭皮,亦如她的肌膚。
因為兩人近距離的接觸,這個房間的氧氣似乎在瞬間變得很稀薄很稀薄,顏如玉挺直身體無聲抗議,此時才發現,這人早已與數年前不同了。
兩人對峙不過數十秒,感覺卻如三秋。周天孤寒的臉在射燈的照射下泛著流光,他撐在顏如玉耳邊的手按下了旁邊的房間服務按鈕,“拿2個幹淨的酒杯進來,還有,來一箱老白幹。”
這個地方有沒有老白幹他不知道,周天扯了扯唇角,但是他知道,在這個房間消費的人,沒有喝不到的酒。
兩人的目光終於在上次告別後再次聚焦在一起。
她的眼,探究,詢問。
他的眼,正直,坦蕩。
半晌,她張開如同元寶一樣的嘴唇,“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