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時間晚上八點。
周末的晚上,對於法國男人來說,一定得在紅酒、燭光以及脂粉堆裏度過。然而米歇爾·杜蒙中尉卻向朋友道歉,坐到他的辦公桌前雙眼緊盯屏幕,絲毫沒有被一牆之隔的客廳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所幹擾。
在GIGN,杜蒙負責情報的收集、彙總與整理工作,職位雖然不高,作用相當重要。實際上軍銜隻是個幌子,他所能掌控的資源也遠不止GIGN。
讓他放棄寶貴的美好時光的理由是,最近兩個星期以來,他見到的各份機密文件,有七成以上涉及了某種不該存在的動力甲型號。
那是北約代號為“忍者”的前蘇聯產特種部隊專用動力甲MDT,蘇聯人自己把這一型稱為“大高加索”。設計MDT的烏拉爾設計局位於烏克蘭境內,就杜蒙所知,在蘇聯解體之後,極度衰落的烏克蘭無力負擔蘇聯時期的諸多遺產,尼古拉耶夫造船廠、安東諾夫設計局、烏拉爾設計局、戰略火箭研究院、哈爾科夫坦克製造廠,這些名字曾經個個如雷貫耳,如今卻仿佛風吹落的秋葉。它們或解散或破產,剩下的也在勉強支撐,聽說工人的工資都已拖欠數月。
真是些不肖子孫,想起這群二世祖是如何揮霍前代精英們的心血,杜蒙作為法國人都覺得他們既無能又無恥,敗類一詞恰如其分,形容他們正合適。他們甚至銷毀了全部的核彈頭和圖160,曾經令整個西方世界為之膽寒的T-64與T-80坦克成堆棄置,暴露在哈爾科夫郊外的坦克墳墓中任風吹日曬。航母當中,“基輔”和“明斯克”被天朝人買去當作遊樂場,唯有“瓦良格”號被天朝買去,改裝之後煥發了第二春。
不過是艘敲敲打打之後拿出來糊弄人的二手貨,沒有什麼戰鬥力,要不是一同買回去的圖紙,天朝連改裝都做不到——當時大多數人持這種觀點,杜蒙的同僚當中也有不少。那時憑著部下們收集到的情報,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杜蒙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然而,正如某個嗜血的筆杆子所說,人們寧願否認事實,也不願麵對真相。改裝後的“瓦良格”除了續航以外全麵勝過祖國的“戴高樂”號核動力航母,天朝的技術實力也足以建造出更先進、更強大的戰艦。
杜蒙把關於天朝海空軍現有力量和技術儲備的相關說明擺在上司的辦公桌上,那是他整整八十個小時的辛勞成果,三天後卻在垃圾桶裏找到了原封未動的文件與U盤。撣去灰塵,杜蒙苦笑著把文件鎖進保險櫃,再也不對任何人提起。
結果僅僅兩年以後,天朝的新型航空母艦就從船塢中駛向藍海,入列的J20戰鬥機則在演習中把歐洲人引以為傲的“三雄”——台風、陣風與JAS-39——射火雞一樣射得滿地找牙,重演當年馬裏亞納空戰的場景。
來自歐洲各國的王牌們完全無法與超出一個世代的敵人對抗,直到這個時候,杜蒙的上司才想起當初那份沒放在眼裏的材料。杜蒙從保險櫃裏取出塵封兩年的文件,發現他早已預言過今天的局麵,整個法國的情報界都為之震動,有人送了個“情報領域的齊達內”的綽號給他。
那之後,他在係統內可謂平步青雲,人人都對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刮目相看。杜蒙在如潮的稱讚中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放下傲慢與偏見,把自己置於盡可能客觀的立場上,便能發現許多原本不起眼的情報,他成功的秘訣就在於此。
這次的情形和當初有點相像,杜蒙本人也差點讓寶貴的情報從指縫間溜走。烏拉爾設計局早已解散,能製造MDT的152製造廠已被收購,圖紙在搬遷中遺失,生產線十年前就已拆除,工廠如今靠生產盜版模型維持經營。換句話說,世上已經沒有個人或者組織能對MDT進行改進了,這款曾經號稱排行第一的動力甲逐漸落後於時代,在俄軍中的裝備數量也是越來越少。
因為這些原因,最初的情報並沒有引起他注意。可是很快,他在了解敘利亞戰況時,很偶然地注意到一份報告。聯軍士兵在報告中聲稱,他們當時正護送車隊,向被圍困在大馬士革的抵抗分子運送補給,卻在中途遭到三具所屬不明的MDT“忍者”型動力甲襲擊。
在敘利亞戰場,俄係動力甲非常常見,但這份報告裏,參加戰鬥的士兵一再強調,對方的MDT性能遠超正常水平。他們當時甚至受到了電磁幹擾,所有通訊設備無法使用,無法呼叫支援的情況下,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破壞補給後揚長而去。
“動作流暢程度超過MS6A3和MS4A2,可以與MS45A匹敵”,“時速在八十公裏以上”,“六百米外的射擊極為精準”,“能攀爬七十五度的陡坡”,報告中滿是類似描述。遺憾的是,在杜蒙之前閱讀報告的各級頭頭腦腦都把這些作為失敗的借口,畢竟MDT目前的窘境就和T-80坦克一樣,是眾所周知的。
杜蒙卻敏銳地發現,“這顆其貌不揚的牡蠣裏有著一顆有待打磨的珍珠”。他花了兩個晚上檢索各類報告,到第三天早上,他驚訝於關於“MDT表現異常”的內容是如此之多,不光在克裏米亞,敘利亞,墨西哥,岡瓦納,南非,有戰亂與恐怖分子橫行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偏偏因為各種各樣的巧合與疏忽,全部被人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