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01 命如草芥狗(1 / 3)

暮春夏初時節,半晌午的驕陽熱辣似火,幾個汗流浹背的金兵打馬疾馳,順著官道徑往京兆府長安城而來。馬蹄聲疾,陣陣黃塵隨後揚起,隨後又緩緩落下。

離長安城三十來裏,前邊拐彎處,一片密林盡頭,忽然衝出十幾個背著包裹的漢人,慌不擇路地四下奔逃。一輛載著滿滿貨物的馬車慌不擇路地奔馳著,那拉車的挽馬突然朝路邊溝溪一躥,馬車晃了幾晃,陷在淺淺的泥水中。那馬連連掙紮著,原地踐踏著泥水,卻再也不能挪動,揚首悲鳴起來。可把馬車上的幾人急得麵無人色,惶恐不安。

後麵一名虯髯壯漢手持長劍,哈哈大笑著緊追不舍。其後亦有十來個拿槍持刀的漢子,跟著那壯漢追逐著那些逃命的百姓。

為首的一名金兵謀克見有異常情況,急忙勒馬,眾金兵也隨後停下,嗆啷一陣響,各自抽出兵器,緊張地觀察著。

隻聽那壯漢追到馬車旁邊,高聲笑罵道:“……該死的牛子,下車滾蛋,包裹放下,爺放你們一條生路,舍命不舍財的,爺也隻好成全你們,送你們上路……”追上一個中年漢子,那中年漢子身背包裹,手中卻也提著一把樸刀,見逃不得,便回身朝那虯髯壯漢便是一刀。

那虯髯悍匪暴喝一聲,抬手一劍將那百姓手中樸刀磕開,右腳踹出,一腳將那漢子踢得趔趔趄趄,長劍一蕩,在那漢子頸上一削,便砍下他首級,再一腳踢開,長劍在那人包裹下一揮一挑,那漢子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便身首兩處,而他所背的包裹卻也離身飛起,到了那虯髯悍匪的手中。那虯髯悍匪狂笑連連,又去追前麵落荒而逃的。那些百姓在恐懼中逃命,氣力早竭,哪跑得過這些剪徑斷路的悍匪,轉眼間,又有幾個百姓被砍倒在地,有的一命嗚呼,有的仍殘留著一口氣在呻吟哭嚎。

當真是亂世人不如狗,命如草芥。

幾名金兵正自判斷,那些尚自幸存的漢人已經被攆得氣喘籲籲,有些甚至驚恐至極,摔倒在地,隻等著挨刀被搶了。那馬車上的幾人瑟瑟發抖,卻嚇得癱軟如泥,口不能言,連下車逃命也忘了。

女真自阿骨打起兵以來,先滅遼再擊宋,最後不但占了遼國精華膏腴之地,還占了中原北部的花花江山,大多數人都學會了漢話,聽和說都不成問題,有些女真人與漢民雜居久了,漢話甚至比女真話還要流利,此時這幾個金兵聽到這些人言語,互視一眼,都在緊張地判斷著。

忽然從旁邊樹林裏閃出一人,將手中樸刀一揮,攔住那壯漢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禍害百姓,報上你的姓名,爺不殺無名鼠輩!”

那壯漢怒視著突然跳出來的不速之客,卻見是個麵色青灰,瘦削個頭,身單體薄,毫不起眼的青年,冷笑一聲,把長劍一揮:“爺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無影劍獨孤迥是也!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敢管大爺的閑事!”

“獨孤迥!”相距二十多步旁觀的幾名金兵倒吸口冷氣,均知此人乃是近幾年來橫行中原的劍客,江湖上人送諢號無影劍,武功深不可測,專門刺殺大金文官武將和投靠大金國的漢人敗類,死在他劍下的不計其數,而且此人還敢謀刺大金國陝西統軍司統軍使完顏烏思朵,雖然並未成功,卻也飄然而去,恨得烏思朵大帥屢屢遣人捉拿,弄得所轄之內,人盡皆知,但鬧騰了幾年,除了殺了幾個冒牌貨色,卻連他本人長什麼樣也未弄清楚,想不到在此相遇,眾金兵麵麵相覷,臉色蒼白,隻怕今日不得善了,呼地一聲,齊齊將兵器舉起,準備應戰,但卻不約而同地勒馬朝後退了幾步。

那些剪徑的悍匪看到這幾個金兵如此窩囊,俱都哈哈大笑起來。以騎敵步,從來都是騎兵有速度和高度上的優勢,占據上風,可這幾個金兵雖然騎術尚可,膽子卻未免慫了點。

曾幾何時,麵對數倍、十數倍,甚至數十倍、近百倍的遼兵,這些金兵的開國先祖們也敢直衝敵陣,將對手打個落花流水、屁滾尿流;而且大金太祖皇帝阿骨打統率著他們那毫不起眼的人口、資源和兵力,一次次撼動幅員萬裏的大遼,到了太宗吳乞買時,便橫掃大遼,直致將其摧毀,而且摟草打兔子,順道又滅了大宋,將兩國的財富珍寶、工匠美女、糧食牲畜等一切看得上眼的,全部席卷一空,那份武力可讓世人絕不敢小覷!那些開國的金人,如果看到現在這些不肖子孫在承平日久、驕奢淫逸的環境中消磨了先祖的尚武彪悍、無所畏懼的軍威霸氣,成了如今這般猥猥瑣瑣的模樣,隻怕要氣得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