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角總算能安心的學習了。轉學的頭一天,李重角把同窗好友邀到他的家裏玩兒。武延基雖然回家了,但因服喪不能參加聚會。
在聚會上,裹兒姐妹倆說她們倆也要轉學,李仙蕙也想轉進國子學,接二連三地其他同窗也要跟風轉學。
裹兒討厭讀四書五經,倒挺喜歡天文,探索日月星辰的奧秘,所以她想讀律學。
長寧公主想學算學,她喜歡算術,她的腦子好使。相反,李重潤說自己的腦袋笨,不過能寫一手好字,有可能的話他會選擇書學。
李仙蕙喜歡崇玄學,她崇尚道家那種行雲流水、順乎自然的生活。
很快李重角一個人去太醫署辦好轉學事宜,因為他要學會獨立,以後因寄讀再不能依靠父母了。
李重角找到學堂,被安排坐在第二排的空位上,然後發了新書《本草》和《脈經》。
李重角感覺這裏一切都很新鮮,同桌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人,頭發卷胡子翹,他熱心地將李重角的書卷翻到正在學的那一頁,兩人相視一笑,而後專心聽講。他是新羅國的留學生,叫李來東。
在太醫署李重角很快結識了不少異國好友,有波斯國的、大宛國的。李重角問他們聽說過野人沒有,沒想到他們竟然說還看見過呢,不過他看到的野人是死的。
李重角心裏一震,不由得想起了野人母,他要李來東帶他去看野人。但野人在地下密室,沒有太醫署祭酒(醫學行政長官)手裏的鑰匙是進不去的。李重角隻能去申請鑰匙,結果沒獲準還挨了一頓批評。
在同窗中間屬李重角年齡最小,隻有結識的幾個留學生對他友好,其他同學都漠視他的存在,就連醫學博士也把他當空氣。
李重角偶然想起了神卜翁給他的那封信,可惜擱在家裏沒帶上,不過可以等到放長假再回家去拿。
天涼添置冬衣時節,放授衣假了,足足一個月。一回到家裏,李重角就把神卜翁給的信找出來交給他娘,要她記得在他上學時提醒他帶上。
回家的當晚李重角添了衣裳獨個兒去看望崇羽,冰絲絲的風吹得燈籠亂擺。崇羽看門兒的地方叫“育芳苑”,那是培訓宮女的地方。
李重角看見他直挺挺地站在門口,目光呆滯,雕像一般。
李重角搡“活”了他,問他怎麼穿那麼單薄,是不是遭了虐待。“我要回家——”崇羽像受了委屈的娃見了娘似的,馬上哭鬧個沒完。
李重角愧悔地說:“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都怪我沒顧好你,在這裏我就是你唯一的親人。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家好嗎?”
崇羽卻搖頭說:“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家。”
“那你等我,我答應過要去歸州看望刺史一家的。——你住哪兒?”
“房州臨疆縣。”
“不是問你老家在哪,問你現在被安頓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崇羽住的房屋孤零零地窩在育芳苑的邊緣,僻靜中偶爾聽得見宮女喑啞的簫笛。屋子裏很簡陋,差不多就一張小榻,被子薄得隔著它可以將榻敲出脆亮的聲響。
崇羽叫來管家婆,李重角便叫管家婆搬些家具來,等到屋子裏該有的東西都已齊備時,李重角才回家。
授衣假很快結束了,韋妃已打點好行李,滿滿四箱,叫人送李重角上學。臨走時,韋妃提醒李重角說,那封信函在那個最大的紅木箱子裏。
回到學校,李重角把神卜翁的信函捧給祭酒,效果神奇,從此他開始成為重點培養的對象。李重角再次去祭酒那裏討要打開暗室的鑰匙,這回祭酒竟爽快地給了。
藏著野人母的地方是一個地下暗室。開鎖時,李重角心裏砰砰跳得厲害,手也發抖。小心推開門,撲麵襲來一陣寒氣,李重角不禁打了個寒噤,寒氣裏帶著刺鼻味道。
掌燈進去,裏麵空蕩蕩的,四周有流水的聲響。走到中央,李重角看見被做成了一具幹屍的野人母,它靜靜躺在沒有蓋的石棺裏,旁邊還陪葬一具枯骨。
由於藥味太嗆人,跟隨的兩個留學生擱下燈盞,退到門外等著。隻有李重角傷心地長一聲短一聲叫著“野人母”,哭著說:“在房州都說好了的,我一定來看你,我這不來了嗎?你怎麼忍心不理我呀?”空寂的屋子讓他的聲音變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