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個過程,至少神鴉是樣認為的。
在那一瞬間,時間變得異常遲緩,他清晰的感覺到,子彈從眉心鑽進血肉中,擊碎頭骨,在腦殼中寸步寸進,沒有痛苦,也沒有所謂的回憶,有的隻是無限的輕鬆,是的,他已經死了……
無法避免的殺戮,隻是為了生存。白軒深切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痛苦……
而在死去的刹那,眼中倒映的是遠處樓頂一閃而過的少年,他很快想起,九年前在雲南的屠村,雖然並非自己所願,但身為一個傭兵的他,卻是無法放棄那個讓人心動的數字,但他在最後,還是留下一個活口,一個無辜的孩子,他不是沒有看到那男孩眼中的仇恨,也不是不知道所謂的斬草除根,隻是在心裏,白軒還隱隱期待著將來會有什麼發生吧……
周圍人群的尖叫和暴亂他已經聽不到了,身體倒下,但心中卻隻有無法言說的寧靜。
是的,解脫了,所有愛恨情仇都不再重要,這一天,他等的太久太久了……
二零一七年六月,香港,中國殺手的無冕之王神鴉白軒,被人暗殺在彌敦道上,這消息一傳開,一時間攪動風雲,本來就廉價的鮮血,頃刻濺潵在土地上,或為名或為利。不過這一切都與神鴉無關了……
可悲的是,死亡卻並不是結束!
……………………
黑暗,是這個世界的唯一主題,白軒已經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在他清醒的那時,他的身體就在不由自主地向著一個方向前進,腳下是黑色的光滑地麵,倒是他自己在隱隱發光……
片刻的呆滯後,他突然發現自己雖然清醒了,可是卻控製不了前進雙腿,“還有,我,不是已經死了麼……”白軒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波瀾,抬起雙手,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
子彈擊穿頭骨,是不可能救活的,那就是說,我現在是鬼?
對於是無神論的白軒來說,這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但多年在刀尖上的生活讓他很快冷靜下來,死都死過了,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恩,換成了黑色長袍,複古風麼?”白軒微微一笑,“很好,身上的武器也都沒有了……”
在經過了一番嚐試,他對自己的現狀有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隻要不影響前進的速度,自己可以活動身體,對於這個現象,白軒並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其次是不會疲倦,不用進食,或者是很久進食一次,這對已經接受自己是鬼的白軒來說,算是個好消息。
雖然說這裏沒有時鍾,沒有太陽,沒有一切可以報時的工具,但白軒曾經專業訓練過人體計時,即在心裏下意識讀秒,同時不影響正常的思考活動,一個小時的時差也不會超過三秒鍾。從醒來到現在,白軒已經走了五個多小時……可是看到的仍然就是漆黑一片……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黑暗的世界依然沒有改變,如果能從高空俯瞰地麵,就會發現實際上有著無法統計的熒光身影在這片土地憑空出現,在向著一個中心行走,又在這個中心消失……
不知多久,白軒的四周已經是人影綽綽。
剛看到有人的時候,白軒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在第五天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能再計時,無盡的孤獨與黑暗麻痹著內心,很多曾經忘記的點點滴滴浮現眼前,開始白軒還能保持平靜,很快就放棄了身體控製,深深的陷入回憶之中……從兒時的快樂,父母的關愛,到為了負仇第一次殺人,那失去妻子的痛苦,血屠千裏的麻木,無法表達的空虛……真實的回憶如同幻境,無法擺脫。
等到白軒再注意到外界時,他驚愕的發現自己的周圍已經有了數十個光影,或遠或近,向著同一個方向走著,沒有停歇,怪異的是四周依然寂靜無聲,他想看看他們的臉,不過就像是有著一層朦朧的迷霧,無論遠近都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想象到,那是些蒼白無神的麵容,就如同他自己一樣……
……他們,是和自己一樣的“鬼”麼……
極度詭異的氣氛下,白軒並沒有嚐試和他們溝通,多年的殺手經曆讓他明白,不要輕易的突顯自己的獨特,因為過於顯眼就代表著死亡。而對於鬼,死亡也許就是魂飛魄散吧。
雖然是死過一次了,可還是不想就這樣消失呢。白軒在心裏嘲笑了自己的懦弱。
在表麵上白軒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可實際卻是在時刻提防可能發生的突變,在白軒的世界裏,從來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走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慢慢變成了隊伍……
白軒重新開始了計時。之前的回憶包括了從出生到死亡的一切,如同一個旁觀者的他,仿佛看了一部由他主演的電影,不過心情已經不同了,隱隱有一種豁達的心態生成,被冰冷和鮮血澆灌的心髒也有了一絲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