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亦瑤竟然要嫁與那突厥的三皇子,眼下的情況將會讓世人如何評說?他劉家的一世英名又如何能夠保全,而他的幾個兒子都在朝廷為官,有這樣一個妹妹,又如何能夠自處?
這些,所有的這些,都讓劉老爺絕對不能允許女兒劉亦瑤和一個突厥人成親,而且這個突厥人竟然還是突厥的三皇子。
聽著外麵夫人悲愴的聲音,劉老爺隻能是默默無言,但是臉上也已經是老淚縱橫,畢竟是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能不難過嗎?
翠娟把劉夫人交予春杏扶著,自己也已經奔出屋子,去追趕劉亦瑤,看到老爺夫人的樣子,她知道如果小姐這樣一去,恐怕兩個人就要垮掉了,她在劉家這麼多年,跟老爺夫人感情深厚,如何舍得讓老爺夫人這樣難過?
但是等她追出院子,門口的馬車已經不見了,遠遠的,隻見一輛馬車的影子越來越小,小姐劉亦瑤竟然已經登車離去,跟著她那異族的夫君黯然離開。
\"小姐,小姐,你怎麼能這樣糊塗。\"
雖然很想放開聲音大喊一聲,但是翠娟知道劉家的規矩,如今小姐的身份一定要保密,所以她隻能是強自忍耐著,任由眼淚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轉,卻不敢讓他們落下來。
\"翠娟,瑤兒真的已經走了麽?\"
劉夫人的聲音微弱,當看到翠娟臉上肯定的神色的時候,不禁再次咿呀一聲昏了過去,一張臉慘然如一張白紙。
裏間的劉老爺一直寂然無聲,這會兒也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那歎息裏麵,多少悲傷,多少無奈,多少痛恨,都在一瞬之間揮灑得淋漓盡致。
原本安靜的劉家院子,忽然氣氛悲傷起來,院門已經被關上,把這份訣別的傷感痛苦慢慢品味。
而此時的劉亦瑤,哭的是死去活來,但是又不能聲音太大,害怕惹來路人的側目,所以隻能是強自壓製著,但是坐在車旁的寧峰,還有那趕著馬車的忽比春,還是能聽到那車內傳出的低低的悲愴欲絕的抽泣聲。
寧峰那濃密漆黑的眉毛被憂愁和擔憂擰成了兩根麻花,現在的他很想安慰劉亦瑤點什麼,但是卻又不知從何開口,粉潤的唇瓣蠕動了許久,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劉亦瑤是因為他才再次和家人決裂的,而現在的他又能說點什麼?違心的勸她和自己分手然後和父母和好嗎?這樣的結果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這個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他如何舍得放開她的手?
一聲長長的被無奈感傷浸潤的歎息,從他的唇齒間流瀉而出。他不由取下掛在腰間的碧玉簫,輕輕的放在了唇邊,如今言語無益,也隻有寄情玉簫聲了,也許能對他和她各自心中的鬱結有所寬解。
清麗婉約的簫聲,在這早春的空氣中飄蕩,逐漸侵潤了每個人聽到簫聲的人的心靈。
奔跑的馬車上一身紅衣的美豔男子,十根潔白細長的手指,一根通體翠綠的碧玉簫,悠揚得隻應天上有的絕美簫音,在這早春的天空下,形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麵,讓旁邊的路人都不禁側目,深深的為此情此景感歎不已。
隨著那潔白細長的手指的此起彼落,忽高忽低的簫音,悅耳動聽,那簫音似乎有些妖媚的魔力,讓每個聽到的人都為之沉醉,難過的人聽到了倏然興奮,高興的人聽到了心情卻逐漸平複,而那正在憤怒的人聽到了,卻忽然熄滅了胸中正高的火焰......每個聽到的人不自覺都陷入一種妄想之中。
車中的劉亦瑤哭泣之聲逐漸低落下去,最後她靠在車廂壁上,隻留下了一臉癡呆的傻笑,難道這是生命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她在剛剛獲得了爹娘的原諒之後,那幸福的感覺剛剛在心中開始發芽,卻再次無情的連根拔起,這種摧殘簡直如同讓她再死了一次,而這一次比上一次更深更痛。
她從窗簾的縫隙中向外看著,那遼闊的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一絲雲彩,那純淨的藍色,再加上寧峰那柔和的簫音,讓她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
她聽得出寧峰此刻心中的無奈,一種愛著她卻又不忍心她因此受到傷害的無奈,是那麼深刻,那麼濃重,如同一團濃重得化不開的濃墨,讓他的簫音也似乎變的有點黑暗起來。
輕輕抬起一隻嫩白的手,掀開車簾,露出一條縫隙,看著外麵那一襲紅衣的身影。那紅色曾經讓她那麼的感到妖豔,可是此刻她在那妖豔之外,卻更深深的感到一種慘淡的悲哀。
她忽然明白了他總是一身紅衣的含義,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悲哀中活著,為了他的身份,為了他的母親,而如今是為了她和他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