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滂沱的雨。
楊清浩喜歡聽雨,尤其是黑雲壓城的午夜之後,一個人憑著欄杆,模糊地看著外麵的世界,被雨水衝刷幹淨。
他站在陽台,六尺左右的長度,橫躺下來,大小就和兩個人的棺材無異。雨夜的景色十分迷人,一座城,半支煙,幾點燈火^
這種略帶詩意畫境讓人迷醉,如同酒與女人一樣,對楊清浩有著莫名的吸引。他從捂暖的被窩裏鑽出,一個人來到陽台,讓偶爾飄來的雨點撲到自己臉上,隨即沾滅了指縫中間那半支煙的火光。
最後一縷煙在楊清浩眼前升起,一番無謂的掙紮,消失在雨夜。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嬌叱,”浩哥,過來了嘛!”用的是上海女人特有有撒嬌口吻,酥軟了英雄的肝膽。
楊清浩說,我不是英雄。
但在李小珊眼裏,這個從汶川、魯甸起出來,身上扛著大小十幾道傷疤的男人,就是英魂。
“來了!”楊清浩處哂一笑,把煙頭往樓下一拋,倒吸一口涼氣。
米黃色的燈光下,又是一番纏綿呻吟。
床頭擺著一瓶伏特加,烈酒,楊清浩喜歡的烈酒。
“今天晚上不要起了嘛!”李小珊抱著楊清浩,酥xiong貼在楊清浩帶著猙獰傷疤的胸膛,一臉嬌羞,倒真有大上海的小女人味。
咕咚^咕咚^
杯來,酒盡!
楊清浩摟過李小珊的細腰,光滑如玉,被燈光掩映成淡淡的米黃色,別是一番妖嬈。夠著身子,一個吻,落在她的唇角。
厚重的鼻息帶著濃濃的酒氣,刺激著李小珊的神經。
“回了。”很簡單的兩個字,楊清浩微微一笑,嘴角滄桑的味道愈發迷人。
一身皮夾克,楊清浩點了一支煙,從兜裏掏出幾百塊錢放床邊,也沒數,但肯定是多的。
東哥就過,這輩子有兩筆債不能欠,一個是情債,二個就是賭債。
楊清浩把李小珊歸為情債,欠不得。
要是不給錢,那就隻有留人了,可惜他楊清浩,留不下來。
鬆不鬆肩胛骨,再伸著懶腰,徑直離去。
八、九平的小房間,木門咿呀關上,李小珊沒有挽留,把燈一關,嘟著嘴,”每次都是這樣,又沒要你給錢^”
李小珊曾經跟楊清浩說,要是他肯娶她,他們可以一起到個陌生的小縣城,開一家雜貨店,兩個人,就那樣簡單地廝守一生。
書裏麵說的司馬相如跟卓文君,也不外如是。
楊清浩笑了笑。他從來沒有看不起李小珊,一個女人,要在大上海這樣繁華的城市打拚,從來都不容易。尊嚴與生存,真的要做出選擇,誰又知道正確的答案呢?
後來楊清浩經常過來,兩人之間也再沒有提起過那樣的話題。
也許早兩年碰見,他們還能在雜貨店裏嗑嗑瓜子聊聊天。
又或者,再早十年也行^
樓下的摩托車燈光一閃一閃。轟轟的油門聲被大雨遮掩。楊清浩穿著迷彩雨衣,把煙朝磚牆一抵,車輪碾進雨水堆積的路麵,一騎絕塵,離開這棟紙醉金迷的”小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