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鄂感覺,馬明元臉色的笑,和以往完全不太一樣。
他以前的笑容裏,似乎都帶著一絲嚴厲。
這次的笑容比以往要溫和很多,讓大家明顯感覺到他心情不錯。
這不太一樣的笑,所有在座的中層幹部們,都一同看在眼裏,但各自的表情又各不相同。
有的兩兩對視,興奮的張嘴想說什麼,但都一個個嘴唇蠕動卻沒有聲音,最後那些人的目光,都朝馬明元看去,並奉上了更加燦爛和真誠的微笑。
有幾個人的笑,甚至不能用微笑來形容,因為他們的嘴已經快扯到耳朵後麵去了,唯一遺憾的是會上他們不敢發出朗爽痛快的聲音來。
有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低下頭去看手上的手機。
還有的人麵無表情,拿筆在筆記本上不知道寫著什麼。
唯有餘鄂不動聲色的注視著眾人的表情。
看這樣樣子,馬明元似乎還沒聽出李鬆那話裏的意思。
不過也是,李鬆普通話不怎麼標準,在或這個字和和這個字的發音上,不仔細聽還真分不太清楚,看來大家應該是當成了“和”字來聽了。
餘鄂將這些人的表情,全部收入眼簾然後記在心裏。
“這樣吧,我們先提議近期可提拔為副科級的兩名幹部。”李鬆也看了看大家,看著特意向區委組織部、市委組織部請了假,屁顛屁顛從工控集團跑回來參加會議的陳漢說,“我再重申一遍,今天是黨委擴大會議,班子成員發言,其他列席人員如有意見,可以事後以書麵形式將意見建議遞交給黨委。”
按說這推薦會,不應該開什麼黨委擴大會。
一般黨委擴大會,用在傳達學習上級精神等這樣的情況。
現在這種推薦幹部,是黨委行使一級組織權力,黨委成員們討論就可以了,沒必要讓這些中層幹部來聽。
但當初那位縣委書記創新時,搞的就是這種形式這種調調。所以後來陵城區不少單位的幹部推薦會,都根據各自的需要,或者以黨委會的形式舉行,或者以這種擴大會的形式舉行。
今天李鬆選擇了黨委會擴大會這種方式,來履行他最後的職責。
當然了,這不是民主推薦會。
所以參加黨委擴大會的中層幹部們,並沒有發言權也沒有投票權。
“我看嘛,李通和馬山水兩位同誌不錯,我推薦他們兩人。”按照慣例,排行最末的班子成員最先發言,餘鄂自然得第一個發言,他在李鬆朝他示意之後,就笑著表明了他的態度。
不過,餘鄂話音剛落,整個會場又是一片鴉雀無聲。
馬明元聽餘鄂提名馬山水,抬眼往前看了看餘鄂一眼,又似乎有些不認識一般,轉頭看了看一下子滿臉通紅的馬山水。
馬明元伸手拿起他那支心愛的淩美鋼筆,不過這一次卻是打開了鋼筆蓋子,真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因為遠遠的望去能看到本子上藍藍的字跡。
馬明元雖然讀書不多,但卻寫的一手好字。
甚至他當初受到領導賞識,就是因為他這一手好字,一手相當漂亮的鋼筆字。
從當上村會計開始,他就每天堅持練習寫字。
即使那時候沒錢買筆買紙,他也堅持想辦法練字。
但是,最近三五年,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堅持每天都練字。
不再堅持的原因,是因為他工作很忙很忙,白天也忙晚上也忙,實在沒有時間練字。
當然了,不練字不僅僅是因為忙。
更主要的是,馬明元很自信的認為,他的字已經寫的夠好了。
最重要的是,馬明元已經明白了,即使他的字寫的更好,他也不可能因為這個而這升官。
不過,他還是一直保留著隨時帶支鋼筆的習慣,而且帶的還是一位已經退休省領導,送他的德國原產的淩美鋼筆。
同樣,如果熟悉馬明元的人,或者在馬明元身邊時間夠長,而這個人又很細心的話,那就知道此時馬明元的心情肯定非常複雜,因為他遇著大事的時候,就會不知覺的拔出鋼筆,在本子上忘我的練字。
馬明元從基層一步步做到現在這個位置,他經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實際上他已經基本修養到了,對於大部分事情能淡然處置的地步,甚至可以說能做到泰山崩而不改色,但今天餘鄂這句話卻亂了他的心境。
誰也沒想到,餘鄂會推薦馬山水。
馬明元當然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