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別在河邊坐著了。天快黑了、海風也開始變冷，你快點回家，小心著涼。”
一名身著綠色衣衫的女子端著洗好的衣物盆子從男子身邊經過，她輕拍了下男子的肩膀，動作和眉眼間隱約還透著少女才有的活潑和粗線條，但她小腹略微隆起的曲線和她略顯笨重的步子卻淡淡地散發著成熟女性才有的細膩和溫柔。
她是陰妃，這幾個月與李世民的朝夕相處後，有了身孕。
“嗯。”
李世民聽罷陰妃的話，胸中憋了好久的氣如紮破的牛皮袋般泄了出來，他收回了那遠眺河麵的目光，轉而低下了頭，將那壺在手心裏醞釀了好久的酒放在臨河的灘塗上，單手撐地、緩緩起身。
於是，李世民跟在陰妃的身後，腳步緩慢地向那搭在涇河邊的簡陋小屋走去，看著身前妻子被日落餘韻染紅的雙頰，看著遠處架在魚叉上、曾經貫穿自己身體、如今卻成為妻子晾衣杆的拓木馬槊。
突然間，陰妃的弟弟陰宏智擋住了兩人的去路，一把奪過綠衫女子手中的洗衣盆子，一臉不悅地說道：“姐，你現在都有身孕了，這些髒活、累活和弟弟我說一聲，我幫你做就是了。還有，姐夫……不對，你這個吃軟飯的絡腮胡，看見我姐挺個大肚子那麼辛苦你在一旁看著一聲不吭，你算什麼男人啊！”
李世民聽了陰宏智的話後沒有答語，他上前幾步想要拿過綠衫少年手中的洗衣盆，不料陰宏智身子一側，便將李世民整個人推到地上。
“你，掛衣服？還是算了吧。”陰宏智回頭瞥了李世民一眼，目光略略有幾分不屑，“官宦子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掛個衣服還不得弄髒了你那身綾羅綢緞，到時候我老姐大個肚子去河邊給你洗衣服，倒落個得不償失。這些個髒活累活還是我這個鄉野村夫來幹吧。”
“夠了，弘智。”
陰妃皺著眉看著自己出言不遜的弟弟，叉著腰挺著肚子擋在自己丈夫的身前。
“切。”
陰宏智瞪了眼躲在自己姐姐身後的李世民，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然後抱著沉沉的洗衣盆子朝白牆小屋走去。
“弘智，你回來，給你姐夫道歉！”
綠衫女子扯著嗓門衝著自己弟弟消失的方向追去。
“才不要！”
陰宏智把洗衣盆裏的衣服都掛在晾衣服的拓木馬槊上，然後“啪”的一聲關上了白牆小屋的門。
“好了，妃兒，你弟弟他其實說的沒錯，我在這裏確實什麼都做不好。”
李世民拍了拍羊皮襖上的塵土，略顯狼狽地站了起來扯住了陰妃的衣袖。
此時的他想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身體裏有個不知名的零件在剛才那一摔後徹底地碎裂掉了。
“現在天還沒暗，我想再去涇水河邊看看。妃兒，你先回去吧。”
“那你早點回來，我去做飯了。”
陰妃看了眼李世民略顯孤寂的背影，卻不知道自己該為他做些什麼，她歎了口氣，揮舞著手中的洗衣棒，盤算著待會用這木棒給丈夫做碗麵條，丈夫的心情會不會好起來。
但誰都沒注意到，獨自走到河邊的李世民用指甲扣進了自己腹部那條已經結痂的箭傷，瀝出了血，然後撿起自己先前丟在灘塗上的酒，閉著眼、從頭到腳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