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絕望之際,要麼瘋狂,要麼死寂。
電話掛斷,湘香眼中那燃燒的瘋狂火焰,漸漸熄滅、淡去。
陽光透過遮蓋嚴密的窗戶縫隙,仿佛絲絲燃燒著火焰的金線,一絲絲纏繞在湘香手中的美工刀上。那刀尖上的血滴,在這陽光下,盈盈泛光,充滿了靈性,迷人而又恐怖,就像天使花。
“啪”,湘香丟掉手中的美工刀,躺在床上,看著透過穿窗而過的陽光,單單一笑,這笑容裏有美,有醜;有放鬆,有揪心;有明悟,有瘋狂;有生,也有死..這一笑算是對鬼門關的作別。在這一刻,她明白了,費泓曾對他說的一句話:“相逢一笑泯恩仇,最容易泯滅的是人與人之間的,而比登天還難的,是泯滅自己的執著與固執。因為人是個幻想的動物!”。
她和費泓都喜歡指南針樂隊的歌,羅琦那金屬質感的嗓音,最容易讓人共鳴。此時她的房間裏,輕輕響起的是指南針的《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說過的話和走過的路/什麼是愛又什麼是苦/你的出現是美麗錯誤/我擁有你卻不是幸福/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我無法把你看得清楚..”。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會比她更能理解這首歌;而這世界上也沒有任何詞語,能像這首歌一樣能表達出她內心的淒涼絕望瘋狂!
湘香把頭轉向窗戶,陽光像是眷顧她一般,更盛了,海藍色的窗簾,好像要燃燒一般!
湘香起身,左手腕上被美工刀割破的皮膚,血沿著傷口凝了一道紅線。
“嘶”,她左手一用力。那傷口又裂開了,血像熔岩一樣,緩緩從傷口流出。
由於失血,湘香那原本白皙的臉龐,此時蒼白毫無生氣。她有氣無力地走出臥室,在客廳裏把急救醫療包翻騰出來,把傷口處理包紮完畢,自己又泡一杯咖啡,坐在沙發上,發呆!
多少個日夜裏,她都想去找費泓,但是想到自身已經命不久矣的狀況,她瞬間就熄滅了內心燃起來的衝動。在決定離開的那一刻,她是想給費泓留個能再次相見的希望和念想,她不想費泓親眼看著自己去世,永遠離開這個世界。因為這種悲痛,是會折磨費泓一生的!
湘香端著咖啡,走到臥室,把窗簾拉開。在窗簾拉開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沸騰了,那昏昏沉沉的感覺,一瞬間在這煙消雲散。從此之後,她就愛上了這種在陽光充滿世界的感覺,即使後來與費泓滾床單時,她也要求在白天,尤其是陽光滿屋之時!
滿屋的陽光,還有那副王新模仿的《向日葵》油畫,都使湘香渾身充滿了力量。她把找了一個鐵盒子,把她就醫的信息全部燒掉,白煙彌漫整個房間。此時她心裏很舒暢,生命再長,沒有幸福和快樂,也是痛苦的;即使再短的生命,若滿是快樂,那也是一生!
燒完了醫療信息,她把那掛在牆壁上的那副《向日葵》油畫,摘下來,也放在火上一並燒了。還有關於王新的一切。
湘香從來都沒有怨恨過王新,因為在與王新交往的這三年裏,雖然病魔會時時刻刻地折磨著她,但她還是她過得很快樂。這些都是王新給她的!
三年前的夏天,她帶著五年的旅途滄桑,站在瘦西湖邊,望著湖水粼粼。正如那詩所寫一般: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湘香一襲白裙,在夏風中飄飄然然,這種與自然溶為一體的美,被在湖邊寫生的王新畫進了他的畫中。
在揚州就醫的整個夏天裏,每次從醫院出來,她都會驅車趕到湖邊,忘情地看著湖水。而王新自從那次與湘香偶然的相遇,就對她魂牽夢繞,每天都會跑到湖邊去寫生,希望能再次遇到湘香。
與費泓的不辭而別,病痛的折磨,異鄉漂泊,這種種情愫堵在湘香的心頭,像山一般沉重!她需要一個宣泄情感的出路,王新的出現,給了她一個機會。
湘香的感情太濃烈,以至於短短的三年,就摧毀了王新的浪漫設想。而這三年裏湘香也宣泄完了她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與壓抑,在她扭轉並開始重新審視他們之間感情的時候,王新選擇了“逃離”,一張紙條,一句話:你的愛太濃烈,我無法承受!
湘香再次看一眼那張王新留給她的紙條,上麵的字跡已經被她的鮮血所淹沒,那上麵的每個字,都印在了她的心裏,最後隨血液流出了她的心,泯滅在火焰中!
那快要熄滅的火焰,隨著紙條的落入,盛了,滅了。夢啊,一場夢。湘香看著灰燼,失神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