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倫癱了癱手,示意李允請講。
李允看到鄭倫突然變得就像是剛剛自己一樣的悠閑,不禁咳嗽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眼中驚異的神色:“陝甘兩省其實近一兩百年以來,氣候一直不是很好,風大幹燥、黃土漫天,可以說就算是風調雨順的年份裏,這裏也是這個樣子。不過這也有一定的好處,生活在這裏的百姓,早就習慣了這種惡劣的環境,雖然艱苦但是他們還是能努力的生存下去。”
“想必小王爺也知道,就在今年陝甘兩省遇到了大旱災,可是百姓們並不害怕,他們早就習慣了在惡劣的環境中求生存,可以這麼說,如果單單隻是這天災,這陝甘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是想說除了天災,還有人禍了?”鄭倫剛剛一直被那種危險的感覺所幹擾,無形中被李允所乘一路壓製,現在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
“不錯!正是人禍。小王爺你可不要以為我所說的人禍就單單隻是那些肆虐的流寇啊!”
如果換作還是在皇城的時候,鄭倫或許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所見所聞,早已經讓鄭倫對現在陝西省的情況有了深刻的了解,所以他沒有打斷李允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現在李允似乎已經開始被鄭倫所漸漸幹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按照鄭倫的節奏行動著。
“據李某所知,今年陝甘受災,朝廷下達恩旨,減免了陝甘受災地區的稅賦。”看到鄭倫點點頭表示肯定後,李允繼續說道,“可是小王爺你知道嗎?朝廷的這道恩旨,其實根本沒有落實到這裏啊!”
“廢話,要是恩旨下達後陝甘的官員遵旨執行,這裏現在還會是這個樣子嗎?”鄭倫雖然心裏知道,可是他更想要知道詳細的情況,所以他依舊默默的沒有插話。
“百姓們如果能減免稅賦的重壓,想要度過這個大災之年,其實是完全可以的。可是這陝西的官員們根本沒有遵照旨意減免賦稅,而是完全按照正常年份的稅收份額來讓百姓們繳稅。嘿~~他們一隻手寫著地方受災,請求朝廷撥糧調款賑濟災民的奏折,一隻手卻舉著大刀逼迫百姓們按正常稅賦繳稅,他們這是兩手都抓兩手都要啊!”
“百姓們原本就受了旱災,他們哪裏來的糧食和銀錢繳稅,所以難免就會有一些人會抗拒或是拖欠繳稅,結果就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流寇就出現了。嘿~~這些流寇可是聰明的緊呐!哪裏有百姓不交糧,這些流寇就會出現在哪裏,燒殺搶掠一番之後,就會逃之夭夭,然後我們那些收到百姓舉報的官差老爺們就會準時的趕到。”
“你看我們的官差老爺一來,流寇就被趕跑了,人家保護了你們,總不能讓我們的官差老爺白跑一趟吧?於是百姓們就隻好乖乖的奉上謝禮孝敬。嘿~~官差!”李允說到這裏不禁冷笑了一聲,“就是在這些流寇和官差的默契配合下,一處又一處的百姓們被逼得家破人亡。”
“那······朝廷撥調的賑災糧款呢?”鄭倫提出了心中最大的一個疑問。
“糧食?根本就沒有什麼糧食進過陝西!”李允冷冷的說道。
“什麼?”鄭倫始終想不通這麼大筆的賑災糧食,自己在陝西境內這麼長的時間,遇到了這麼多的受災百姓,可是卻從來沒有聽他們提起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看來終於可以知道答案了。
“根本就沒有一粒糧食進來過陝西。”李允說道,“朝廷從浙江調撥過來的糧食根本還沒有來得及運到陝西,就被我們的布政使大人大筆一揮,劃到了一位姓錢的商人名下了。這位錢老板用低價買進賑災的糧食,然後再囤積起來高價賣出,嘿~~!這一出一入可就是數不清的雪花白銀啊!”
“他們敢私自買賣朝廷撥調的賑災糧食?”鄭倫一時間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為什麼不敢?布政使大人甚至根本不用動用一人一馬,隻要在朝廷的糧食到達後,在接手時動動筆杆子,就可以有大筆的銀子到手,那位錢老板賣出糧食後,還會有大筆的孝敬,你說這麼省力又賺錢的事情,他們為什麼不敢?他們又怎麼會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