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奈何橋頭(中)(1 / 2)

卞天舞不懂為何與魔家有牽連便是全天下敵人,隻是隱隱覺得梓歆瞧不起魔家,他性格強韌,不願服輸,這時猛然甩開梓歆手,昂頭大聲道:“與全天下為敵又怎麼了?我可不怕!誰敢惹我,我便給他剝皮挖心,義父曾教我一個法子,即剝了他皮挖了他心,還偏不叫他死了,非要折磨十日十夜,叫他活活受罪。”

梓歆聽他說得狠毒,不由心口震顫,忖道:“怨不得世人都憎惡魔家,隻這個折磨人的法兒,便不是好人能夠想得出的,唉!天舞年幼,卻一味逞強,今後不知要吃多少苦頭,怎生想個法子勸他才好?”她心中苦惱,卻不表現臉上,上前依舊拉住他小手,柔聲道:“天舞,那天晚上你跟我說,媽媽叫你跟著我,聽我的話,你到底聽是不聽了?”

卞天舞回想那夜情形,夢中媽媽麵容模糊,跟他說了幾句話,轉身就走,他又是委屈又是依戀,望著媽媽背影拚命哭喊,可是媽媽卻再也不回頭,想到這裏眼眶一紅,道:“你說好話,我自然聽了,可是你說魔家不好,那就不行!”

他自小受鬥弑天熏陶,本就對魔家心懷好感,更何況他與鬥弑天情若父子,在他心裏自己至少有一半魔家血脈,人家說魔家壞話,他自然而然心生抵觸。

梓歆急道:“我哪裏說魔家不好了?我叫你別說與魔家有牽連,全是為了你好,怎麼是說魔家不好了?”

卞天舞道:“既然魔家沒什麼不好,那幹麼不能說出來?”

梓歆心中憂愁,知道這孩子甚不好糊弄,不由輕輕一歎,道:“天舞,我雖沒說魔家不好,可是別人卻不見得似我這般,比如那些蜀山道士,天外的大羅真仙,反正越是本領高強的人越視你魔家為敵,你此刻年紀還小,可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叫我說等什麼時候你長大了,本領變高強了,那時要說便說,誰也攔不住你。”

卞天舞“哼”了一聲,雖然心中不很情願,可也知道梓歆說的不錯。天下能人盡多,便是剛剛那些騎士,任憑哪一個自己都不是對手,更莫說大羅真仙,他想了想道:“義父曾跟我說苟活於世,他說男兒大丈夫須當勇猛向前,越是危急時刻越不惜拚命流血,可有的時候為了心中理想,卻也不得不彎腰低頭忍耐苟活,我原先不明白什麼意思,現下卻有些懂啦。”

梓歆一呆,沒想到這孩子能說出這一番話,隨即想道:“自己又何嚐不是苟活於世!”她相貌醜陋,自來被世人輕賤,那滋味似乎已成習慣,她總是告訴自己,我不哭,我不哭,任你們譏諷嘲笑,我偏不要哭,偏不叫你們看出我有多在乎!可是每當夜裏,閉上眼睛,睡夢之中卻再也管不住自己,那淚自然而然流出來,不知哭醒了多少回?

灰濛彌漫,四下寂寥,卞天舞聽不見梓歆說話,忽然感覺她指尖顫抖,手心冰涼,抬頭望她一眼,隻見她神情淒苦,眼眶淚水盈然,不覺止步,問道:“梓歆,你怎麼了?”

梓歆搖了搖頭,眼中淚水滑落,她急忙抬袖掩麵,拉著他緊走幾步,卻終於忍耐不住,猛然跪在地上放聲嚎啕。

卞天舞嚇了一跳,不明白她為何無緣無故哭起來,有心叫她不哭,可是終究年紀小,說不出寬慰的話。他手足無措,隻有緊緊拉著她手,越握越緊。

這一哭,再難止住,隻把積攢多年的委屈一股腦宣泄出來。她聽見自己哭聲猶如野獸嘶鳴,心中雖明白那樣不雅,可是這一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她也不想再控製了,任著淚水滂沱,任著嗓中呼號,任著憤怒在胸中奔騰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