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王二回得京城,倒是不敢再學從前溜回家中,便是心中牽掛萬千,亦隻得與薛禮散了軍士上殿麵聖,既是交割文書金印轉呈各國貢禮,亦是念著眾軍士勞苦,趕緊著見了皇上也好替他們討個封賞。
\t李治消瘦依然,欣喜當中不無憔悴,顯見這大半年來頗多操勞,看來這見大唐之君當得委實不易。
\t還好李治算是體恤臣屬,簡單述過問候關切,約略問了問此行情況,便讓王二先回,隻留薛禮詳談。
\t臨到王二恭身告喏將要退下之際,又被李治喚住,居然笑吟吟地衝他道了聲“恭喜”,搞得王二莫名其妙,待要探問喜從何來時,李治卻是揮揮手使他自去,隻是最後瞥來的眼神中,有些欲言又止意味深長的味道。
\t王二愈發有些糊塗,摸著後腦勺滿腹疑惑再次告退,至了殿門外卻險些撞到急匆匆而來的一個人,抬頭一看,竟是國舅大人長孫無忌。王二心中素來對他頗為懼憚,慌忙垂首執禮,道了聲“長孫大人”。
\t長孫無忌不冷不熱回了句,“原來是王將軍,這一趟辛苦了。”言罷越過王二去往內殿,隻可惜王二此時仍是低著頭,沒能注意到他瞧過來的眼神隱隱與先前李治神色相似。
\t王二出得宮牆,急往家中趕去,行得一般卻下意識地勒住了馬韁,愣了片刻方省起是為哪般,當是還有個地方得去一趟——府中已有頻兒她們先回了,於情於理都應該去去感業寺,向母親大人告個平安。
\t可憐的王二,此時哪裏知道,隻這一念之差,便引來無窮後患。
\t感業寺就在眼前,王二卻是再進不得分毫——
\t趙更年也不知打哪閃了出來,橫在馬前一臉的肅穆,歎了聲“王兄弟~”不複再語。
\t王二心裏咯噔一下,情知有異,卻也假作安穩,笑道:“原來是三哥,許多不見,今日怎的有空來此?莫不是也像兄弟一般,前來求神拜佛?走走走,咱哥倆一快去,燒上兩炷香,回頭再尋馮大哥他們好好喝上幾盅……”
\t趙更年又是一聲長歎,搖著頭道;“我~三哥情願這輩子沒得酒喝,也不想真個在這能截到兄弟你!”
\t王二聽他一個“截”字,已是慌亂,強作鎮定,“三哥說的甚話,也罷~這香不燒了,咱們現在就去尋個地方……”
\t趙更年別過頭去,不無難受道:“走罷~”
\t王二應著,“好好好!”卻聞趙更年道:“萬歲爺等著呐!”
\t“三哥又來說笑,兄弟剛剛從宮裏出來,萬歲爺怎的會差你來尋我?”王二打著哈哈道。
\t趙更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再答話,喝令兩名隨從上馬回程,一左一右稍後於王二,隱隱便有押解之意了。
\t王二再去百般逗他說話,卻是得不到半絲回應。
\t薛禮已然離去,
\t李治使趙更年退下,望著王二,半晌沒有言語。
\t王二心已冷至極點,懼怕是其一,更難受的是自己海東一行幾經生死,千辛萬苦回到長安,李治悶聲不吭,卻是暗中下套,使趙更年在感業寺攔截於己,王二心裏也明白是為了什麼,雖說此事究其根源是自己欺瞞君王在先,但思來李治如此對待,不免心中發寒。
\t李治終於開口道:“你可知罪?”
\t王二麵無表情應道:“知罪!”
\t李治大出意外,識他王二也不是一年半載了,倒從來沒見他這麼爽快認罪的,當下俯視著跪倒於地的王二,“哦?你倒說說,千裏而返,不回府中與嬌妻相聚,匆匆忙忙去往感業寺所為何事?”
\t孰不知王二心中實是當李治朋友多過君王,眼見著此次被他如此耍弄,不自生出被人出賣的感覺,加之此事委實重大,別的不說,單就欺君罔上一項,已是罪不容赦。
\t何況,李治既是使人於感業寺等候,到了這份上,單靠抵賴是肯定推搪不過去了。
\t王二半是心死半是無奈,隻得老老實實回道:“去看一個人。”
\t李治沉聲喝道:“大膽!”
\t王二身形顫了顫,事已至此,索性將心一橫,將那日李援義深夜來訪,加之以後種種事由,原原本本一口氣道了出來。
\t說來也奇怪,事情盡數抖落完畢,倒是覺著無比的輕鬆,像是卸下了壓在心頭已久的一塊大石。
\t李治雖是心中有數,聽他這一通言說,仍不免大為震怒,一時氣極渾身哆嗦竟是不知如何言語,隻是喃喃念著“李周”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