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比羅夫得了答案,不敢遲緩,提步循著蹄印直追而去,心中卻並不十分慌張,雖說梅花鹿的奔跑速度及耐力甚為驚人,但負重能力卻是不強,想來王二這一百多斤壓上去,又能跑出多遠?何況就王二而言,能不能長時間穩穩當當騎在鹿背上都是個問題。
要說阿雲比羅夫的分析判斷能力還真是不差,可惜他聰明過頭,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的時候,打死也想不到,有團雪堆竟然開始抖動,赫然是王二從裏麵鑽將出來。
很明顯,王二這一寶算是壓對了!故意將鹿群轟走,自己卻躲進雪堆中,也是受了那些假新羅軍士的啟發了。
壓對了不等於沒事了,阿雲比羅夫隨時都有可能還轉,王二絲毫不敢大意,出了樹林順著來路飛奔而去。
可惜,他實在是太心慌了——冰天雪地銀妝素裹,陽光照耀之下,初始不覺,時間稍長,不免白刺刺晃得眼花。對於他這樣一個不習雪地生活的人來人,若是盡量穩步而行,可能還好些,現下隻顧發足狂奔,體力消耗厲害倒在其次,要命的是倉惶之中方向已然偏差。
再往前行,王二已有些頭昏腦暈,隱隱察覺可能迷失方向了,便下意識地抬頭望日以辯東西。這一瞧可要了命了,本已被白茫茫銀雪耀得眼花,突又迎著猛烈陽光,登時便覺雙眼如被針刺,淚水“唰”地一下就下來了,再也睜不開分毫。
王二以手捂臉緊閉雙目,卷身曲腰強忍著痛楚,蹌蹌踉踉往樹蔭下移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好受些,但雙眼仍似充滿砂礫,無法打開,用手稍稍觸碰便是一陣淚水。
這便是得了典型的雪盲症了!
……
恍惚中,聞得有人聲傳來。
王二大駭,側耳細聽,應該不止一人,“嘎吱嘎吱”踏雪聲中伴有笑聲話語,雖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明顯不是阿雲比羅夫,王二這才放下心來,揚手高喊救命。
來者一身打扮倒也有些奇怪,說不上是獵戶還是漁民,但顯然是兩個普通百姓,或者是夏漁冬獵罷。
當然王二現在是沒法看得清了,隻隱隱約約瞥見兩個身影已到跟前,也不管對方聽不聽的明白,隻管連呼救命。
言語雖是不通,但普天下喊救命的模樣估計都差不多,二人相視一眼,“嘰哩咕嚕”一通話語,趕緊將王二負於背上匆匆而回。
也不知行有多久,
二人進了個小村莊,來來往往的人們相互招呼著,想來此二人便是居於此地了。
王二連日提心吊膽隨著阿雲比羅夫鑽山宿野,久不聞人聲,現下聽得熱鬧喧嘩,雖是不懂卻也覺著倍感親切。
二人進了房屋,將王二擱至炕上,取來棉杯蓋好,又匆匆離去。
不多時,已引著一個郎中回來,替王二把脈診斷。
這麼些天來,可算是遇著好人了!
王二是打心眼裏感激那二人,卻是苦於言語不通,無法交流。不然的話,倒要向他們打聽一下,這兒是什麼所在,離昌原城有多遠,當然,若是他們肯替自己前去了解一下大唐使團的近況,自是最好不過了,少不得以後要好好多謝一番。
由於治得及時,王二的眼睛已恢複得七七八八,除了還有點幹澀不能久視之外,基本上,正常看人視物是沒什麼問題,也已知道救自己的二人是兄弟倆,大概是姓金,至於叫什麼卻是不知,看樣子,倆人好像都還沒成親,也不見他們有其他家人。
這兩天,除了沒人聊天,算是過得不錯了,差不多是飯來張口茶來伸手,若是再有點小酒滋上幾口,嘿!這小日子過得!可真是美了!
躺了這麼久,也該出去活動活動舒舒筋骨了!
王二伸伸懶腰,一邊隨意轉動轉動脖子,一邊向門外走去。今天天氣好,外麵陽光有點猛。王二怕眼睛受不了不敢直接走出去,便小心地倚在門框上,眯著雙眼打量著外麵。
村前空地上掛著些漁網,勤快的大娘小媳婦們一邊翻舞手中梭線補織破洞,一邊嘻嘻哈哈說笑著。三三兩兩的孩童穿梭追逐,時而逗得眾人嗬嗬開懷,時而卻惹來陣陣嗔罵,更多的時候,大人們卻是視而不見,任由得他們嬉鬧而過。稍遠些,一條大江蜿蜒曲折,江邊十餘隻頗現陳舊的漁船橫七豎八地躺在結冰的江麵。
自從被那兄弟二人背負至此,這還是王二第一次看到村中景象。
毫無疑問,這是個漁村!
漁村?江?
王二猛然省起,阿雲比羅夫之前不正是要帶自己到一個漁村麼?叫什麼來著?
白江村!
念至此,不由得心一緊,可沒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