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慈王情知他是睜著眼睛在說瞎話,灰白胡須氣得一抖一抖的,深深呼吸了兩下,總算是沒能當場發作,“也好,老夫這就遣人去趟昌原城~是了,賢侄有沒甚書信要傳的?”
王二笑道:“不怕您笑話,我這人沒喝幾滴墨水,鬥大的字認不到一筐,寫是寫不來的,您就順帶替我帶個口信吧——就說我在這兒吃得好、住得好,一切有老爺子您照料呢,讓薛將軍不用操心了。”
他有這一番話都是多得義慈王的教誨,前日讓歐楷送書,義慈王算定大唐使團此來主要是行撮合之策,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把扶義豐如何,頂多就是受點皮肉之苦,所以才在回複中裝傻充愣。如今王二不過是以己之道還彼之身,隻要你不想跟大唐撕破臉皮公開鬧翻,諒來也不敢把老子怎麼樣,老子還就賴上你了,倒要瞧瞧你怎生收場!
說穿了,眼下不過就是看雙方誰先沉不住氣。
論謀略,王二肯定不及義慈王,但要講玩心眼,義慈王卻是拍馬亦追不上他王二了。
阿雲比羅夫忙上前打圓場,“我看王兄弟有些累了,不如先去歇息歇息~老王爺,有甚話待王兄弟精神好些再說。”
義慈王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這會兒可好,請來個姓賴的主,說什麼此人性情浮誇,料來好對付。眼下看來,此人狡猾得緊,他要賴在我這不走,我還真不能把他怎麼樣,還得好吃好喝貢著。
要說阿雲比羅夫看人還是不差,倒是琢磨到了王二的性子,隻可惜他沒完全琢磨透頂,隻知其性浮誇,卻不曉得他的長處就是浮誇下麵藏著的狡猾。當然了,即便阿雲比羅夫早知是如此一個局麵,一樣會鼓動義慈王行此策——阿雲比羅夫本來就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不然,他又何必上趕著去攙和此事呢?
阿雲比羅夫自然是知曉義慈王為何給他翻白眼,當下嘿嘿一笑,道:“王爺留步,我自送王兄弟去住處歇息。”言下之意,你老人家別著急,我再和他聊聊,設法勸解勸解。
王二不知他的心思,暗道,管你說什麼,除非是恭恭敬敬將老子送回昌原城,否則的話,大家夥便耗著罷,看看最後誰倒黴。
阿雲比羅夫將王二引至一個稍小的軍帳內,尋了個借口將兵丁支開,這才要開言行策。
王二懶得跟他廢話,拍拍嘴巴打了個哈欠,“啊~當真是有點困了,阿雲兄,若是沒什麼事,兄弟我可要睡會了。”
阿雲既是存了心,自然不會將他的逐客令放在心上,反一臉的焦急之色,低語道:“王兄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眼看著就要大禍臨頭了,你還有心情睡覺?”
王二聽得“大禍臨頭”入耳,本能地一驚,卻又故作輕鬆笑道:“少來危言聳聽!再說了,有你老兄在,我還擔心什麼!”
阿雲比羅夫隻要他搭話就行,當下故作神秘道:“你可知~義慈王把你弄來是為了什麼?”
王二哼了哼,道:“還用說嘛,你知我知,是人都知。”
阿雲比羅夫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唉~你還以為真是為了拿你去換回他那寶貝兒子麼?”
王二倒是被他勾起了好奇,“難道不是?”
“明知不能把你怎麼樣,他還行此下策,難道王兄弟會認為堂堂百濟王如此沒見識?”阿雲比羅夫神色看似頗為凝重。
這話倒是有幾份道理,就頭先接觸來看,義慈王絕不是個衝動的人,按說是不應該犯會這鍾錯誤的。
王二確實是開始有點想不通了。
他現在犯迷糊,主要是從事情本身去推測,萬萬沒想到原本是阿雲比羅夫在從中搞鬼,故意誤導義慈王。
義慈王打的如意算盤,以為王二真如阿雲比羅夫言,嚇唬嚇唬就能搞定的,待兒子安全回到來,多加賠禮道歉就是,諒來王二一心要促成百濟、新羅和解,也不會太過追究。
阿雲比羅夫深深地歎了口氣,道:“王兄弟還是太過善良了。”為了證明自己是由衷之言,緊接著又是一聲長歎,皺眉沉思片刻,似是下了莫大的決心,道:“義慈王的目標並不是兄弟你,而是~”
詫異之餘,不免覺著有些沒麵子,不是為了對付我王某人?搞了半天原來還是老子自作多情了?這個人質豈不是當得冤枉徒擔虛名!
王二半信半疑問道:“不是我那是~”
阿雲比羅夫冷冷一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迸,“新羅女主真德!”